琴鍵間的愛

我設想我是一個會彈鋼琴的女人，在憂郁的下午一個沒有人跡的屋子里彈著我自己的歌。窗外是風浪四起的大海。頂著狂風與暴雨，我將在夜雨與閃電的日子里把那銷魂的琴聲彈給我最愛的愛人。如果沒有云霧縹緲的海灘、可以棲居其間的沙地，我將在一間臨湖而建的小屋，為在月色低垂時獨述往事的蓮花獻上我孤獨的奏鳴曲。一萬道情懷在月黑風高的晚上無法全部表述，為此我選擇在那朝白日劃去的午后，在一個夢也懨懨的時間，把心中的歌謠輕輕吐露。

我的琴聲如此自在、逍遙樂天，沒人能想到它曾與情殺有關，也沒人能把它和誣陷與批駁掛鉤。有沒有人總結出它的立意和心情，有沒有人說這是一個女巫來自陰間的心聲？

你聽這琴聲中的繚亂、落魄，可會想到我曾跨越千山萬水找著留在我照片上的那個愛人？你可知道當我在沙漠深處的枯地轉悠、恍然的時候，是誰給我帶來那解渴的食物與水？你可知道為了得到這琴聲里的真諦，我轉過大江南北，為一層又白又黑的真理所俘虜，我的感情和鮮紅的心血葬于這真理之中？

假如這真的是一場我曾不斷出演過的戲劇，那劇情里的臺詞、布景和場面為何如此真實，令人唏噓？在沒有人的地方，我獨自哭泣。或者說我也會很堅強，但那是另一個靈魂的事，它與音樂有關，卻不和我的身形相連。我早已是另外一個我，在這個我里，我不斷地演變自己的身份，不斷在失去自由的角落徘徊。我的琴聲是獻給和我一樣有苦難心聲，有相同境遇的人們的。它似乎和孤獨有關，和愛情有關，和忠誠有關，和無數劃過我心房然而又脆生生地打破這心房的人有關。那是一些不潔凈的手在我心靈的聲音中開關著我的貞潔。或許，我已經在自己的世界了，卻始終在那曾有過的危機與惆悵中徘徊著，那是失去安全感的感受。但為什么我的琴聲如此強健，其中沒有危險，它如此在快樂中嬉戲，具有青春的力度，令我感到如此驕傲。

在這間從不存在的屋子里，一個想象中的女人彈著一架想象中的鋼琴。她的夢就像那屋里油畫中的女人，模糊而清晰，似有似無。我設想我是一個會彈鋼琴的女人，在一個午后，在咖啡和下午茶的時間，為心愛的人和孩子們彈上一段沒有任何往事的曲子。在那首帶著月光顏色的奏鳴曲里，一切都將成為過去。

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