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江大學，能源與動力工程系辦公樓。
辦公樓的會議室，氣氛凝重的仿佛要滴出水來。
一張長長的紅木桌子旁，坐著三四個教授和十個左右的研究生，桌子最前面是一個四十多歲，頭發已經灰白的中年男人。
他的臉頰瘦削，緊皺眉頭，眼睛里凝聚著一股說不出的愁緒。他敲了敲桌子，似乎是表明自己接下來的話非常重要。
“重大專項基金的申請書下個月就要到提交日期了，我問了幾個朋友，他們說從申請書內容、規劃和成果來看，我們申請書和王天昊團隊申請書的質量都十分接近。”
“換句話說，這個專項基金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給我們，還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是給到王天昊他們。”
朱偉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最近因為這件事好幾天都沒有睡好覺。
去年王天昊院長退休，自己則是從另一所211大學調來，填上了這個院長的空缺。
然而，僅僅過了數月，他才發現綠江大學能動系的近親繁殖現象十分嚴重，雖然王天昊退休了，但是他的學生依然在學院內擔任著重要的教師職位。
這就導致自己這個院長在很多事情上都被架空了，而且有時還會有摘桃子的行為發生，自己花費了許多心力才將幾個中間派的老師拉到自己的團隊里。
如果能拿下這個重大專項的基金，那么自己進一步拿回真正的話語權，學院里那些搖擺不定的老師也會倒向自己這邊。
然而，雖然自己拿下基金的概率有百分之五十，但是他昨天才打聽到，王天昊團隊中有一個年輕老師剛剛中了一篇一區的SCI論文。
《Chemical Engineering Journal》
如果到了下個月提交基金申請書的時候，自己不能在本子上加上一個與CEJ相同檔次或者更高檔次的論文，那么他就只能眼睜睜看著項目被王天昊團隊收入囊中，自己也只能繼續當個名義上的院長。
幸好自己在上個月也投出了一份論文，目標期刊是《Journal of the American Chemical Society》，如果能中的話，大概率可以將這個項目拿下。
然而，今天早上他收到了編輯的回信。
結果并不樂觀。
朱偉憂心忡忡地說道。
“編輯的郵件你們應該都看到了吧，一共三個審稿人，一個拒稿，兩個大修，編輯綜合三個審稿人意見后給出的結果是大修。裴曉荑，你是這份工作的主導人，你來說一下吧。”
“好的，朱院長，那我就簡單總結一下審稿人的意見。”
坐在桌子另一邊的女人回答道。
她穿著一件淡灰色的西服外套，內搭的白色襯衫撐起一道優雅的弧度，又在腰間利落的收緊，勾勒出曼妙的曲線。直筒褲下是一雙棕色的羊皮小高跟；
微卷的黑色長發如墨般垂至肩頭；眼眸如杏，眼尾處綴著一點深褐色的淚痣，雙唇涂著淡淡的豆沙色口紅，與鼻梁上駕著的金色眼鏡相得益彰，美艷中又帶著一絲成熟。
只是若她不說話時，那副風嬌水媚面無表情的樣子總是給人一種幽怨的感覺。
“在這篇論文里，我們將銀和銅兩種材料耦合在一起，通過對催化劑表面的納米結構的調控，來增強二氧化碳向乙烯的電化學轉化率。”
“審稿人實驗方面的意見主要讓我們補充一些透射電鏡的表征圖片，我已經預約了下周的電鏡表征實驗。”
朱偉滿意地點點頭，裴曉荑是他的學生，去年剛剛從德國的馬普所博士后出站，回國之后在自己的運作下，成為了綠江大學的一名青椒，是他絕對的嫡系嗎，也是他對抗前院長王天昊勢力的重要幫手。
“但是審稿人另一方面的問題就很難解決了，”裴曉荑眉頭微蹙，“他們說文章的機理分析缺乏證明，要求我們補充對應的理論模擬計算，這個東西，按照我們現有的計算條件，呃，做不了……”
“為什么做不了？”朱偉的表情有些疑惑，“我們之前用分子動力學做過相關的理論研究啊。”
“您看，這就是問題所在了，”裴曉荑苦笑一聲，“分子動力學是基于牛頓力學的粒子模擬方法，它沒有辦法模擬化學反應。而審稿人要求我們計算二氧化碳加氫的吉布斯自由能變和過渡態計算，這種涉及到電子排布的計算必須通過求解薛定諤方程才能得到。”
“我也之前在歐洲馬普所的時候，使用的是課題組內部開發的第一性原理計算軟件，但是現在……”
裴曉荑的意思很明顯，朱偉手底下既沒有成熟的商業化軟件可以使用，也沒有熟知理論計算的編程能手。
“好吧，我知道了，”朱偉感覺自己的偏頭痛又要犯了“你先把實驗和表征方面的問題做著，在理論計算方面我去問一問其他學院的老師，看看能不能有合作的可能性。”
朱偉看著裴曉荑緊蹙的眉頭，心里微微嘆氣，這孩子博士后出站了，都奔三的人了，不僅沒有男朋友，甚至連工作都沒著落，應該心里也挺著急的吧。
“裴曉荑，就算這個重點項目沒拿下來，你沒拿到綠江大學的編制也不用著急，我在其他大學還有些人脈，肯定能給你找個去處的。”
裴曉荑搖搖頭，輕聲說道。
“謝謝老師的好意，我現在沒考慮那么多，只想把這篇論文存在的問題解決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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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在綠江大學的圖書館處。
陳元正在對著自己在圖書館計算機上查詢到的圖書編碼，在架子上搜尋著自己的目標。
終于，他停在了一個落著薄薄一層灰的書架面前，蹲下身子從角落里摳出一本書。
就是它了。
《the C programming language》
這本書由C語言之父丹尼斯·里奇和計算機科學家布萊恩·克尼漢共同撰寫，深入淺出的講解了C語言的核心概念、語法以及程序設計的精髓。
是一本適合小梨寶寶的編程教材。
陳元帶著這本書離開，經過小學文學區的時候隨手拿了一本莫泊桑的《漂亮朋友》，然后來到閱讀區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他拿出老式翻蓋手機給沈梨發了個短信：
【小梨，我在圖書館三樓C區，進門左拐】
對方回復：
【(￣^￣)ゞ】
隨后，陳元便開始批判性閱讀手中的這本小說。
“……他的愛情就像他的野心一樣，總是隨著目標的變化而變化……他夢想著自己交上了桃花運，在街上遇見了一個銀行家的或者某個貴人的女兒，對他一見鐘情，終于嫁給了他，是他內心的希望一下子變成了現實……”
唉，資本家還是得吊路燈啊，不吊不行啊。
此時，在陳元眼角的余光中，一個穿著白色衣衫的女生從自己的身邊經過，空氣中傳來一股淡淡的茉莉香。
嗯，小香風，真不錯。
沈梨今天扎了一個利落的高馬尾，烏黑的發尾隨步伐輕輕擺動。身上那件寬大的純白T恤松松垮垮的罩著，衣擺隨意地掖進淺藍色的牛仔褲里，顯得腰肢纖細。短褲下是一雙修長勻稱的雙腿，腳踝處骨骼的線條精致分明，踩著一雙細帶平底涼鞋。
她坐在陳元的對面，笑嘻嘻地接過對方遞過來的變成參考書，扒拉了兩下就開始嘟著嘴，委屈巴巴地說道。
“怎么是英語的啊，有沒有漢語的書啊。啊！陳元，你這家伙，敲我腦袋干嘛！”
“早就跟你說了，這本教材是全英的，”陳元看著被自己彈腦瓜崩后，正捂著腦袋一臉委屈的沈梨說道，“現在國內的很多東西都不全，翻譯來翻譯去的難免出問題，你好好啃一啃這本書，對你將來學計算機很有幫助的。”
“嗚~，好吧~”
沈梨一邊翻開手中的這本英文教材，一邊在桌子地下攥起拳頭朝著陳元揮了好幾下，似乎是對于剛才的那記腦瓜崩有些記仇。
過了許久，圖書館響起了趕人的音樂，此時除了那些考研的學長學姐，其余人都開始收拾東西。
陳元和沈梨離開圖書館后，行走在前往女生宿舍的知行路上。
一般而言，在大學里，如果男女雙方約晚自習的話，那么無論雙方是什么關系，男生都需要送女生回寢室樓。
若雙方的關系再曖昧一些的話，還能在女生宿舍樓下的陰影處開啟隱藏關卡，到了天氣溫和的時候，這里往往都是聽取啵聲一片的景象。
“我先回去了，再見。”
陳元說完之后轉身就走，明天就是ACM比賽了，雖然他胸有成竹，但還是要盡早睡覺保持精力。
“哎？等等！”
沈梨見狀連忙叫住急著回去睡覺的陳元。
“怎么了？”陳元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問道。
“你……是不是和王松打了個賭……”沈梨咬著下唇，“輸了的人，要在QQ空間發那種很不好的視頻。”
“對啊，他想要動物表演那我就成全他咯。”陳元并不感到意外，自從那天晚上王松回到宿舍后，就大肆在班級群里宣揚二人的賭約，所以沈梨知道這件事也并不奇怪。
“今天下午的時候，王松給我發短信，說他從復交大學找了一個去年ACM拿過金牌的學長坐隊友，還說只要我加入的話，只需要坐在旁邊什么都不用干，就可以拿金牌。但是你知道的，我明天下午有舞蹈隊的集訓，所以不會參加ACM。”
說完之后，沈梨仿佛是為了解釋什么，連忙擺手補充道。
“當然了，如果沒有舞蹈隊集訓，我也不會去和那種討厭的家伙組隊。”
“小元元，我知道你心氣高，但是王松的隊友有些厲害，要不我去和他求求情，讓他承認昨天你們兩個的賭約只是玩笑怎么樣？”
沈梨有些緊張地捏著衣角，她知道有些擔心這番話會傷害到陳元的自尊，但是她更不想看到陳元在QQ空間發那種近乎人格侮辱的視頻。
陳元沉默了一會兒，輕笑一聲，做了鬼臉說道。
“你這么關心我啊？”
“才沒有！”沈梨的臉頰惹上一絲酡紅，說話都有些結巴“我……我和你同一個高中，你要是社會性死亡了，我……我也會被人說……說三道四的。”
陳元見狀，也不再逗她，以堅定的語氣說道。
“放心吧，王松那種廢物就算把計算機系的博士生叫來也沒用，明天的ACM金牌老子拿定了，我講的，耶穌來了都沒用！”
沈梨看見陳元堅定的眼神，知道自己無論再怎么勸也沒有用，只好小聲說道。
“那……那你今晚回去好好休息，如果你明天贏了的話，那……那我可以勉為其難答應你一個不那么過分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