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陣雨下了差不多一個小時，雨不算大，但后來突然刮風了，我看到對面的河岸邊栓著的繩子斷了，然后那艘小船開始瞎漂，打著轉沖進了小伙伴家攔鴨子的圍欄里，圍欄被撞了個稀巴爛，船頭裝在岸堤上，側著身翻船了。

雨停之后，我特意跑過去看了看，船已經不知道去哪了，于是我跑到他家樓下叫他：“你家的圍欄被撞斷了。”

他從上面探出腦袋，說道：“看到了，怎么斷的？”

“被船撞斷的，現在船不見了。”

“你等著，我下來看看。”

他下樓之后走到河邊看了看，對我說：“好像沒沉下去啊，水里沒東西。”

我說：“確實沒有，要不然我們沿著河找找，說不定就找到了。”

“行，那走吧。”

我們找個半個小時，最后在一條小河旁邊找到了它，這條河里的水幾乎不動，水面上全是綠色的植物，河地下全是垃圾，從遠處看，就好像一艘船模被粘在了一盆黑綠色的膠水里，我都不知道它是怎么過來的，要進入這條河，必須從大河盡頭的橋下面漂過去，但水面和橋板之間的空隙只有半艘船那么高，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水位下降了，所以它漂過去了。

我說：“船怎么過去的，是不是有人在河里抽水啊？”

“抽個屁，沒看到船是反過來的嗎，這才幾厘米，肯定是漂過去的。”

想想也是，船既然是反過來的，自然不需要那幾十厘米了，可這么輕的船居然能把竹片做的圍欄撞成V字型，我想多半是河底的那部分漂起來了。

“那這船要不要去通知人家？”

“誰家的？”

“我家對面。”

“那家人我不熟，不去。”

“那我們現在做什么去，現在河里魚多起來了，搞一條？”

“不搞了，現在釣沒意思，等竹林那里干了，我們接著給鴨子吃鴨肉。”

“要不要再去竹林一下，這時那里的蟾蜍很多，抓幾只讓你媽給你紅燒。”

“那東西真的很好吃？”

“廢話，我還能騙你嗎，帶上家伙，跟我走。”

我們帶了一個空油漆桶和一雙手套，這家伙怕蟾蜍身上那些疙瘩，故意把自己的手包的里三層外三層。

“我說，有必要這樣嗎，那東西的白水確實有毒，但我們只是抓又不是殺，你怕個毛啊。”

他杯弓蛇影的說道：“你是沒中過那家伙的毒，所以才不怕。”

我從沒聽說過有人中過這東西的毒，哪怕白液濺出來，眼睛一閉，還能有什么事，除非這人連著皮一起吃。

“能不能告訴我怎么回事？”

“當然可以，就是我抓它的時候把疙瘩擠爆了，然后那東西突然咬我。”

“這跟中毒沒關系吧？”

“比中毒還可怕，一想到那一幕我就怕的不行。”

“那你怎么還敢吃？”

“不是自己殺的，沒感覺。”

“那老鼠肉你敢不敢吃，聽說很鮮。”

“以前鬧饑荒的時候很多人都喜歡吃，現在嗎，我怕有毒。”

這個問題不需要問，別說老鼠了，就算是它表哥田鼠和竹鼠也不一定干凈。

一想到竹鼠，我就想到那個竹林，那地方好像除了沒有竹鼠，其他各種各樣的小動物都找得到。

“那竹鼠呢？”

“不吃，我不吃任何嚙齒動物。”

“松鼠袋鼠也不吃？”

“有本事你就去抓。”

我要是有這本事也不至于家里一條狗都制不服了。

我們來到竹林入口，里面的路濕的不行，隨便一個水潭子都有我鞋子一半高，但我們此行的目的不是竹林，而是隨處可見的蟾蜍。

他來到一只蟾蜍旁邊，心驚膽戰的抓住了它，然后頭一偏，眼睛朝上的把它扔進桶里，接著又偷偷往桶里打量，見那東西不動，他舒心的放下提桶，對我說道：“你也抓啊。”

他怕的不行了，戴上那么厚的防水手套都怕它咬，我很想知道被蟾蜍咬是什么感覺，這東西沒有牙齒，應該對人產生不了什么傷害，可他害怕成這樣，應該就是另一個原因了，肯定是蟾蜍的嘴本身嚇到了他，有時我看它們腹部白色的皮膚時也會感覺到一陣心悸。

我說：“要不然你休息一下，我來。”

他緊繃的神經一下子就放松了，但還是裝作不怕的說道：“沒事，我還能抓，再抓幾只。”

“行，那你小心點，有事叫我。”

接下來的三分鐘很安靜，他好像在跟心魔對抗一樣抓著那些可怖的蟾蜍，我手里也沒停下來，他每往桶里丟一只，我就趕緊塞一只進去，抓完之后，他劫后余生似的大大乎了口氣，這輕松勁，應該只有那些降落傘斷線，卻碰巧掛在樹上的人才能體會到。

我說：“你家那圍欄還挺有特色，雖然被撞扁，卻一根都沒有斷，用哪的竹子做的？”

“就是這里啊。”

這個竹林沒有大竹子，長得最大的也就比一般的竹竿粗一點點，可既然他說有，那就肯定有。

“我怎么看不到？”

“大竹子不在這里，在那家人家里。”

竹林的主人我認識，但他家在什么地方我還真不知道。

“他家在什么地方？”

“我帶你去。”

半小時后，我們提著小半桶蟾蜍來到一處很偏僻的房子后院，這里確實長著幾根大竹子，但加在一起也就十幾根，要做圍欄怎么著也得四五根。

“這家人是不是賣竹子的？”

“算是吧，但主要是加工竹子。”

“工藝品之類的東西嗎？”

“應該是。”

“可竹子這么少怎么做？”

“他家還有一片竹林，那地方太遠了，騎車要半個小時才到。”

我對大毛竹沒有興趣，問到這里也差不多了。

“那我們現在干什么，是打道回府，還是去他家耍耍？”

“不耍，我只是帶你來一下，這家人我也不熟。”

于是我們就各自回家了，下完雨，我也沒有什么心情走來走去，就跟他一樣，一邊放碟片一邊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