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聽到那個程燁的背景了？”緋璃輕抬素手，執起案上茶杯，朱唇輕啟，悠悠吹開杯中浮沫，茶香裊裊間，神色淡然卻透著幾分探尋。

“是，小姐。這程燁是洵陽城的人，和程影是親兄弟。以前就是個讀書人，壓根沒學過法術。他走上修仙這條路，全是因為熾陽派掌門之女。那日他正被幾個修仙的外門弟子欺負，被方瑤瞧見了，出手救了他，他這才動了學法的心思。要說天賦，實在沒什么特別的。不不過是在那新人考核之中僥幸奪得魁首罷了，可您心中明白，這新生考核不過是小試牛刀，并無多少分量可言。”緋璃的親信畢恭畢敬地匯報著。

緋璃輕輕擺了擺手，柔聲道：“好了，我明白了，你先下去吧。不過之后，還是多留意留意他。”親信恭敬地應道：“是。”旋即躬身退去，腳步輕緩，未帶起一絲塵囂。

緋璃心中疑竇叢生，秀眉緊蹙：“那她為什么要在賭局里加上這個人呢？就因為他是程影的弟弟？”她輕輕放下茶杯，起身走到窗邊，望著樓下大廳里熱鬧非凡的賭局，人群熙熙攘攘，喧鬧聲不絕于耳，她陷入了沉思，仿佛在黑暗中尋找著那一絲線索。

“你之前不是嚷嚷著要搶那狐貍頭上戴的玉簪嗎？如今又是作甚？”一回到客棧，程影面色冷峻，眸中隱隱透著幾分急切，迫不及待地拋出疑問。瑯嬛卻神色淡然，全然未將程影的話放在心上，隨口道：“急什么，就算搶到手，你知道怎么去用？”

程影強自鎮定心神，追問道：“那為何要讓她把程燁的名字添進賭局里？你明知道他的身份......”這一次，瑯嬛倒是認真回應了程影的問題：“如今這天庭之中，能擔大任者寥寥無幾，培養新人又費時費力。若真有個天賦卓絕的，你難道不心動？況且扶持一人上位，總比推翻整個天界來得容易。罷了，我困了，要歇息了。”

瑯嬛說完，便慵懶地往床上一躺，拉過被子蓋好，不多時便傳來均勻的呼吸聲，顯然是已進入夢鄉。程影望著她這副模樣，滿心無奈。

他輕輕嘆了口氣，緩緩轉身，腳步略顯沉重地離開瑯嬛的房間，回到自己的客房。躺在床上，他望著頭頂的床幔，思緒卻如亂麻一般。瑯嬛方才的話不斷在他腦海中回響，扶持程燁上位真的可行嗎？這背后又隱藏著多少未知的風險？諸多疑問讓他翻來覆去，一夜輾轉難眠，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才稍稍有了些困意。

第二日，瑯嬛帶著程影悠哉游哉地來到了萬金樓。只見瑯嬛隨手從懷中掏出一錠金子，大大方方地往程燁名字前一放，那豪邁的氣場瞬間吸引了周圍人的目光，緊接著便是一陣哄笑。

“瞧瞧這是打哪兒冒出來的傻帽兒，竟不知如今萬劍宗的朱鳳新才是摘花大會奪冠的大熱門？”一個滿臉橫肉的賭客扯著嗓子喊道，周圍人紛紛附和。

“朱鳳新？如今萬劍宗的掌門是朱光裕，能讓他來這摘花大會出風頭？要我說啊，若論下注，那自然得選流云派的圣女安心然。不止這治療術出神入化，絕殺陣更是見血封喉，誰能敵得過？”一個身著錦衣的男子搖頭晃腦地分析著。

“什么圣女？在我看來，熾陽派的方瑤才是當之無愧的強者，畢竟人家可是前幾屆摘花大會的魁首！”一個瘦高個兒不服氣地反駁道。

“你們還不知道吧？方瑤的妹妹前些日子去世了，她可消沉了好一陣子呢。要我說啊，這次摘花大會誰能拔得頭籌，還得化柳門無極的發揮。”一個胖乎乎的賭客神秘兮兮地說道。

“無極算哪根蔥？要說厲害，還得是我們練體一脈的阿圖那，那才叫一個猛！”一個肌肉虬結的大漢拍著胸脯，滿臉自豪。

在眾人的吵嚷聲中，瑯嬛和程影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萬金樓。出了樓，二人便一頭扎進了洵陽城的熱鬧之中，吃吃喝喝，四處游玩，盡情享受著這愜意的時光。

而另一邊，緋璃坐在萬金樓的二樓里，眉頭緊鎖，聽著親信匯報他們二人的行蹤。她在瑯嬛他們走后，便暗中派人密切關注著瑯嬛和程影的一舉一動，畢竟這洵陽城可是她的地盤，想要跟著他們還是容易。

“你是說瑯嬛和程影他們倆，整天就知道吃吃喝喝、到處游玩，既不結交那些掌門長老，也不拉攏修仙界的新秀，真是有意思。算了，以后你們就不用跟著他倆了，只專心盯著那個程燁便好。”緋璃揉著太陽穴，煩躁地對親信說道。

“遵命。”緋璃的親信應了一聲，隨后領命匆匆離去。

“不知他們兩尊大佛，來這洵陽城有何目的。只要他們不妄圖毀我這萬金樓，任他們折騰便是。但要是他們想拿我這萬金樓當棋子擺局，那可就別怪我不客氣”言罷，緋璃簪尾的那只小狐貍眼眸閃過一抹寒光，竟透出一股子狠厲的殺氣。

此后，瑯嬛與程影只是每日來萬金樓給程燁下注一錠金子，若是看見緋璃了，就與她打聲招呼。若是沒有，也不刻意等她，下完注就離開，也不過周圍人的嘲笑。只是一直給程燁下注。有些散客看瑯嬛和程影每日都過來下注，也悄悄在無人時，往程燁的名字前扔了幾兩碎銀。故而，程燁的注銀也是不少。

酒樓內，程影手持酒盞，有一搭沒一搭地與瑯嬛閑聊著。“你莫不是打算放棄那狐妖的簪子了？”程影挑了挑眉，率先發問。

瑯嬛聞言，身子微微后仰，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此話怎講？”

程影見狀，也收起那副閑散模樣，正襟危坐，開始分析起來：“如今咱們與緋璃毫無交集可言。雖說她眼下乖乖聽你的話，把程燁的名字加進了賭局之中，可私下里，她怕是連好好聽咱們說話都做不到。瞧她那副模樣，面上堆著笑，心里卻對咱們防備得緊。前幾日，她還派人跟蹤咱們，我好不容易想甩開，你又不讓。這分明說明你既不想與她鬧僵，卻也沒打算與她深交。”

瑯嬛對程影的話不置一詞，只是輕啟朱唇，問道：“你覺得，你我二人聯手，能贏過她？”

“怎么不能？就算是我自己出手，也能贏她，不過是多費些力氣罷了。畢竟她如今還未完全成妖。”程影自信滿滿地說道。

瑯嬛聽了這話，竟笑出了聲，“你能贏她？哼，就算是如今的天帝來了，也未必能贏她，頂多不過是同歸于盡罷了。”

程影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相信，“你在說什么胡話？她怎么可能強到那種地步？”

瑯嬛收起笑容，神色變得嚴肅起來，“你且想想，這人間如她一般的妖不在少數，為何偏偏是她緋璃當了這萬金樓的主人？”

程影思索片刻，猜測道：“那是因為她會經商？”

瑯嬛卻漫不經心地啜了一口酒，“會經商的妖可不止她一個，詹余不也經營得有聲有色嗎？”

程影又皺起眉頭，繼續猜測：“那是因為她善用妖緣？”

瑯嬛輕輕搖了搖頭，“妖緣好的妖，又不止她緋璃一個。”

程影咬了咬嘴唇，思索再三，說道：“那是因為她法力強？”

瑯嬛頭也沒抬，依舊專注于手中的美酒，“若她不拼命，你比她綽綽有余。”

瑯嬛的幾次反駁，讓程影的好奇心愈發膨脹起來，“那是為何？你快別賣關子了，和我說說。”

瑯嬛也不再藏著掖著，緩緩開口道：“因為她敢和修仙者做交易。這人間能賺錢的生意不少，但最賺錢的生意，都得和修仙者打交道。如今人間的妖，大多不愿與修仙者做生意，可唯獨緋璃敢，還敢用法術去賺修仙者的錢，這便是她成功的秘訣。”

程影聽完，沉思片刻，說道：“確實如此。雖說妖在賺錢方面大多比人類強，可咱們對金錢并沒有太強的欲望。除了像詹余這種靠金錢修煉的妖，其他妖不過混個溫飽罷了。所以當你說想要一大筆錢時，我能想到的只有詹余。”

瑯嬛又喝了一口酒，目光落在臺上舞女的表演上，緩緩說道：“不想賺錢是一回事，大多修煉的妖對修仙者都心懷怨氣，否則咱們又如何能說動詹余資助咱們呢。”

程影聽罷瑯嬛方才所言，連連點頭，眼中滿是認同之色。可轉念之間，他忽覺哪里不對，眉頭一皺，急切問道：“我是問你，她究竟憑什么能與天帝有一戰之力？”

瑯嬛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淡笑，不緊不慢地回道：“所以，你覺得她能在修仙者中如魚得水、游刃有余，究竟是憑借什么呢？”

程影并未接話，只是目光緊緊鎖住瑯嬛，等著瑯嬛給出答案。

瑯嬛見狀，無奈地輕嘆一聲，只好接著說道：“皆因她頭上的那根簪子。她頭上那根簪子與驗仙石本是一體，只是功能有所不同罷了。驗仙石能顯示法力的強弱，而她頭上這根簪子，卻有著隱藏自身法力強弱的神奇功效。雖說這簪子并非什么攻擊性的法器，可一旦緋璃起了拼命之心，只需施法毀了這根簪子，那威力便足以讓如今的天帝一同消亡。”

“那根簪子那么厲害，緋璃能弄到手？”程影有些懷疑地看著瑯嬛，想要從瑯嬛的神情中找到一絲玩笑的可能。

但瑯嬛神色肅穆，全然不見半分開玩笑的模樣，只是緩緩啟唇，向程影娓娓道來這簪子的故事：“這根簪子，其淵源或許可追溯至最初開創天界的創世神。彼時，創世神歷經修煉終得成神，他深感自己不應只看到自己眼前的疾苦，而應成就一番驚天動地的大業。

于是，他踏上遍游四方的旅程。途中他發現，無論是成神之人還是成神之獸，皆只愿守護自己成神前所居之地，其余廣袤地域卻無人問津。那些修煉失敗的妖獸與魔物，便趁機在這些沒有守護神庇佑的地方肆意作亂。

創世神心懷蒼生，想要拯救這些陷入混亂之地，可僅憑他一神之力，終究有限。于是，他與其他天神聯手共治人間。他們時常結伴出行，卻始終缺一個共同的落腳之處。

為此，創世神四處尋覓，終于覓得兩種共生之石。一種能激發法力，清晰顯現法力強弱；另一種則可將法力隱匿無形。也正因如此，它們起初才被世人當作普通石頭。

創世神獨具匠心，將那隱匿法力的石頭布設于天界與人間之間，這些石頭便被稱作天梯；而另一種石頭，則成為了驗仙石的前身。其余的石頭，則成為建造天界的材料。

想當年，你們妖界能被人間修仙者闖入，皆因我父親移走了妖界附近的天梯。而這根簪子，或許正是創世神遺落人間的一塊奇石所造。至于緋璃是如何得到它的，又是如何知曉這石頭的妙用，我便不得而知了。”

萬金樓內，緋璃見瑯嬛與程影并無找麻煩的跡象，心中的戒備也稍稍放下了一些。她開始專心應對摘花大會帶來的洶涌人潮。畢竟如今只是摘花大會的前夕，每天就有如此多的人涌入萬金樓消費。待到摘花大會正式舉辦之時，萬金樓的顧客只會更多。所以她必須提前做好準備，免得到時手忙腳亂。雖說有之前舉辦摘花大會的經驗，但瑯嬛和程影的到來，還是讓緋璃的內心隱隱有些不安。除了明面上增加小廝和雜役，暗地里她又加派了一批妖日夜巡視萬金樓，以防不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