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傻笑的云嵐,看王鈺一臉嚴(yán)肅的模樣,怔愣了幾秒,臉上的笑意慢慢斂起。
其實他一點也不胖。
云嵐的目光下意識地掃過王鈺,那身不合體的舊衣下。
是修長勻稱的四肢,緊繃的布料底下,分明覆蓋著勻稱的肌肉,搭配著他英挺的眉眼,倒別有一番風(fēng)味。
至于衣服不合身,也只能說明少年的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若小嵐說胖,鈺少難不成以后都不吃晚餐了嗎?”
“不!吃!”王鈺咬牙切齒道。
謝云舟聞言勾了勾唇,滿臉玩味地看向云嵐。
見謝云舟拱火,云嵐瞪了他一眼,再次開口時,語氣里帶著點勸人的意味:“鈺少,你這哪是胖?分明骨頭架子長開了!”
王鈺聞之,低頭看了看衣服,又看看云嵐篤定又帶著點安撫的眼神,肩頭漸漸放松。
一絲窘迫的紅暈爬上他的耳根,但很快便消失。
王鈺又恢復(fù)了之前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低頭含笑道:“還沒見過小嵐男裝的模樣。”
“待會小嵐可以去水邊梳妝,倘若不會挽發(fā)髻的話,我還可以手把手教你,保證不會讓你失望的。”
云嵐頓時露出個無語的表情。
盡管太陽已經(jīng)高懸于天空,可深秋的中午并不暖和。
金燦燦的陽光透過樹枝,灑下到水池里,像是被無形的隔熱網(wǎng)濾過,只剩下清冷的光線。
幸好有《乾坤訣》護(hù)體,水池雖涼,可寒氣緊還尚能忍受。
于是云嵐匆匆洗了澡,換上身男裝。
這衣衫對她而言,還是有些寬松,將她襯得愈發(fā)嬌小,活像偷穿了大人的衣服的小孩。
想到如今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兩人,但在一年前他們和自己差不多高,她便不由腦補(bǔ)起他們的樣子,笑的眉眼彎彎。
她用內(nèi)力將身上的水烘干,看著地上那件破舊的睡衣,想了想還是彎腰撿起了它。
雖說這件衣服以后不會再穿了,但是云嵐舍不得丟掉它,這是她從那個世界帶來唯二的東西。
“等會還能包個手鏈”,云嵐喃喃自語道。
王鈺見云嵐回來,主動湊了過來,幫她挽了個男髻,眉眼彎彎道:“可惜不會挽女子發(fā)髻,否則小嵐一定會更好看,不過眼下配男裝倒也合適。”
“小鈺當(dāng)真手巧,我原本都打算披頭散發(fā)充作流民了”,云嵐笑道:“千年后的發(fā)式與如今不同,比起挽發(fā)髻,我更喜歡用草繩扎頭發(fā)。”
“小嵐平時的發(fā)型確實很獨特。”
“不被當(dāng)作野人捉去便好。只是最近在船上,倒要勞煩小鈺教我梳髻了”。
“自當(dāng)效勞”,王鈺笑盈盈點頭:“待出了島,我給小嵐買身羅裙,挑支簪子,再挽個女子發(fā)式,到時……。”
“吃飯了”,王鈺話未說完,謝云舟就打斷道:“今天事情很多。”
“他絕對是故意的!”
王鈺小聲在云嵐耳邊嘟囔道,不過是誠實的起身去幫謝云舟。
看著他的背影,云嵐微微搖頭,勾起一抹笑容。
果然小鈺的身體比嘴永遠(yuǎn)誠實。
兩人的娘埋在處向陽的山坡上,正朝著大海。每日晨起時,第一縷陽光會越過海平面,斜斜地鍍在石碑上。
碑上的字跡歪斜,筆畫粗糙,可偏偏深得驚人。每一道刻痕都像是用盡全力鑿進(jìn)去的,仿佛刻字的人要把滿腔的悲愴都融進(jìn)這冷硬的石頭里。
墳冢不大,卻極干凈,顯然兩人時不時會來祭拜,上面還擺著幾朵野菊花。
三人將準(zhǔn)備好的吃食擺好后,謝云舟拉過站在旁邊的云嵐,認(rèn)真將她介紹給自己的娘。
其實云嵐不知道這樣合不合禮數(shù),只好垂頭,用手攥著衣袖。見狀謝云舟輕笑安慰道:“小嵐,也不必這么緊張,我們只是想在臨行前讓娘見你一面。”
“是啊,娘很溫柔的,向來喜歡小嵐這樣聰明的女孩子”,王鈺笑著將揉了揉她的頭。
聽到兩人的話,云嵐的心終于放下,又聽他們絮絮叨叨了一會。
“我們想把《乾坤訣》埋在母親身邊,小嵐要不要將手鏈埋一起呢?”
云嵐點了點頭,將包在睡衣里的手鏈遞給王鈺,想了想,還是上前一步,在墓碑前鄭重地磕了三個頭,輕聲道:“謝謝你。
次日清晨,三人便啟航了。
小船在海上漂泊了四天,所幸沒有遇到大的風(fēng)暴,在第五天傍晚,終于到了陸地。
冬日里天黑的早,沿岸劃了很久,都沒有看到燈火,本來三人都打算在船上住一晚了,沒想到居然讓他們遇到了艘漁船。說明想留宿的意圖后,船上六旬的老翁熱情邀請了他們?nèi)ゼ抑小?
漁村很小,大概只有十來戶人家,但有燈火的不到一半,在這個戰(zhàn)亂頻繁、徭役過重的時代,每個人都在很艱難的活著。
開門的是位七八歲的小姑娘,警惕地打量著面前的三人,怯生生望著他們,從爺爺口中得知是留宿的人后,便一個人跑到了后面的房子里。
從老翁口中得知,這是她的孫女,她母親生下她后不久便被病魔奪取了生命,而去年春天,一場突如其來的風(fēng)暴帶走了她父親和另外兩條漁船。
幾天后,村里人在礁石邊找到了半截船板,上面纏著她父親的衣巾,所以為了糊口,他才大晚上出去捕魚。
“三位客人不要嫌棄,最近只打回來幾條小魚”,老翁看到小姑娘抱著有缺口的粗陶罐回來,忙起身去接:“囡囡,再去給客人找三個碗來。”
是罐很稀很稀的芋頭粥,上面飄著三條小魚和幾片海帶,老翁很熱情地給三人都盛了一碗還順帶將小魚也都放了進(jìn)去。
云嵐看著囡囡眼巴巴望著最后一條魚進(jìn)了謝云舟的碗里,便垂頭接過她的那碗,安靜地蹲坐到了角落里。
她心底一軟,蹲在地上,將自己碗里的魚夾給囡囡,接著從懷里取出一份肉干道:“囡囡吃過兔肉干嗎?要不要試試呢?”
囡囡沒有去接而是看向了爺爺,見老翁點了點頭后,她才接過肉干,小口吃了起來,可能是餓了,也可能是真覺得肉干好吃,她越吃越快,不一會便將整條吃完。
云嵐見狀笑著摸摸她的頭,又給了她一根,剩下的全放在了桌子上,對老翁道:“既然囡囡喜歡,就都給她留著吧。”
“這使不得……”
云嵐忙笑著打斷道:“囡囡是長身體的年紀(jì),況且我也很喜歡她。”
老人也沒再推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