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青銅羅盤上割出鋸齒狀的光痕,陳九溟背靠溶洞石壁,聽著百米外白蓮教眾的腳步聲。阿黛正用銀針挑開鐵盒銹鎖,針尖突然迸出火花——盒蓋內層的金屬竟是鈦合金。
“天工五年七月,實驗體出現硅基化變異?!胺狐S的筆記本扉頁上,簡體鋼筆字跡暈染著血跡。陳九溟的手指撫過夾頁中的照片:七十年代裝束的科研人員站在青銅渾天儀前,背景里隱約可見“秦城“字樣的搪瓷缸。
阿黛突然按住他的手腕:“別碰菌株!“鐵盒底層的玻璃器皿中,青灰色霉菌正在蠶絲上蔓延。那些菌絲詭異地排列成二進制代碼,當月光偏移時,竟組成“1984“的數字。
破空聲驟然襲來。陳九溟抱著鐵盒翻滾,三支蓮花鏢釘入方才的位置。對岸的白蓮教徒正在架設某種機械弩,弩機上的青銅透鏡將月光聚成光刃,所過之處鐘乳石如黃油般融化。
“去暗河下游!“阿黛拽著他躍入陰河。刺骨的水流中,陳九溟看見河底沉著成片的青銅零件——那是縮小版的鄭和寶船模型,桅桿上卻掛著晶體管收音機的外殼。
當他們爬上岸邊石窟時,鐵盒突然發出蜂鳴。陳九溟掌心的墨紋泛起藍光,巖壁上對應的星圖開始剝落,露出后面銹跡斑斑的青銅門。門環是兩只銜著滾珠軸承的睚眥,阿黛突然割破手掌將血抹在軸承上。
“你!“陳九溟看到她血液中閃爍的金屬微粒。門扉開啟的瞬間,濃烈的藥香撲面而來,數百個蠶繭狀的玻璃罐懸掛洞頂,每個罐中漂浮著人形胚胎——它們的脊椎外露,鑲嵌著青銅發條。
阿黛的聲音在顫抖:“這是師尊的...人體機床計劃?!?
陳九溟的太陽穴突突直跳。最內側的玻璃罐突然爆裂,黏液中爬出渾身纏著菌絲的老者。那人左眼是水晶透鏡,右手五指竟是不同型號的手術刀。
“二十三年前,我接替姚公成為守卷人。“老者的機械義眼閃過紅光,“直到發現這些胚胎能吸收《天工開物》的知識...“他突然撕開胸襟,心臟位置跳動著青銅與血肉結合的引擎。
洞外傳來蒸汽爆炸的轟鳴。老者猛地推開西側暗門:“帶著星圖快走!白蓮教想要的是...“他的頭顱突然炸開,齒輪與腦漿濺在《本草綱目》的銅版上。陳九溟看到暗處伸出的槍管——那是帶膛線的燧發槍,本不該出現在這個時代。
逃亡路上,陳九溟的掌心愈發灼痛。當他們沖進標有“太醫院“的密室時,眼前的景象讓他窒息:三十臺青銅顯微鏡對準中央的祭壇,上面供奉的并非神像,而是個帶USB接口的青銅鼎。
“子時三刻!“阿黛突然將他撲倒。月光透過穹頂的琉璃八卦鏡射入鼎中,鼎身浮現全息投影——那竟是明朝疆域圖,標注著二十處閃爍的紅點,每個都對應史書上的重大災難。
陳九溟的羅盤突然脫手飛出,與青銅鼎碰撞出奇異諧波。當聲波達到某個頻率時,鼎口緩緩升起根銅柱,柱身刻滿DNA雙螺旋結構的紋路。阿黛突然悶哼跪地,她的皮膚下凸起無數金屬紋路,仿佛有電路板在血管中生長。
“這就是代價...“她撕開衣袖,露出小臂上蔓延的青銅色脈絡,“每個守卷人最后都會變成活體藏書閣?!?
爆炸聲再次逼近。陳九溟發瘋般翻閱姚廣孝的手稿,突然發現某頁夾著發條手槍的零件圖。當他顫抖著組裝完畢時,彈倉里滾出的并非鉛彈,而是刻著質能方程的青銅沙。
陳九溟旋轉彈倉時發現,每粒青銅沙的刻痕都是不同的《墨經》節選。當月光以42度角照射時,這些文字會重組為質能方程。更驚人的是沙粒間的排斥現象——即使用力按壓,它們始終保持著0.3毫米的量子間隙。阿黛的機械手突然按住他的手腕:'別碰間隙!那是十一維空間的拓撲裂縫...'她的警告被突然實體化的裂縫打斷,三具縮小版的青銅傀儡正從微觀尺度爬出...“
第一個沖進來的白蓮教徒被子彈擊中后,身體突然坍縮成二維平面。陳九溟看著墻上的人形陰影,終于明白姚廣孝的警告——這把槍發射的是降維打擊。
“快找星圖坐標!“阿黛咳出帶齒輪碎片的血沫。陳九溟將羅盤按在青銅鼎上,看到投影地圖急速放大,最終定格在土木堡的星空。當二十八宿的位置與記憶中的谷歌地圖重疊時,他發現了更可怕的真相——這個坐標點,正是他穿越前北京辦公室的位置。
追兵的腳步聲已至門外。阿黛突然奪過手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記住,不要相信任何...“槍響的瞬間,陳九溟看到她的瞳孔變成機械快門般的虹膜。子彈穿過頭顱卻未留下傷口,只在空中撕開道時空裂縫。
“進去!“阿黛的聲音突然從裂縫中傳來,“這是最后的...“她的身體開始量子化消散,指尖最后指向青銅鼎底部的刻字——“1979.7.16第五代穿越者林振聲絕筆“。
“看著阿黛逐漸機械化的軀體,陳九溟想起穿越前最后那個午夜。潘家園地攤的防風燈下,獨眼商人耳后的梅花胎記突然與阿黛的印記重疊。當時被忽略的細節此刻清晰浮現——商人擦拭青銅羅盤用的絹帕上,繡著與太醫院胚胎培養罐相同的DNA螺旋紋。'難道所有穿越者都是被設計的?'這個念頭讓他胃部痙攣,掌心的墨紋突然灼燒出烤肉般的滋滋聲...“
陳九溟躍入裂縫的瞬間,看到二十個不同時代的自己正在相互射擊。當眩暈感消退時,他發現自己站在應天城的鐘樓之巔,懷里鐵盒中的菌株正在瘋長,組成觸目驚心的血色漢字:
“殺死宣德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