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

一直沉默的秦家大公子突然開口。他劍眉微蹙，目光在江意蒼白的唇色上停留片刻：“修行之地不是嬉鬧場所。”這話說得不偏不倚，卻讓院中霎時安靜下來。

江意福了福身：“昭兒告退。”轉身時，她敏銳地捕捉到一道探究的視線——是個素衣女子，正若有所思地望著她。

廂房門扉輕合，江意倚著雕花門板緩緩吐出一口氣。原主這處境比她想象的還要糟糕，堂堂嫡女竟被欺辱至此。她摩挲著袖中那本《九轉靈樞訣》，忽然輕笑出聲：

“既然借了你的身子...”指尖撫過書頁上詭異的紋路，她眼底閃過一絲鋒芒，“那些欺負過你的人，一個都別想好過。”

窗外，一片枯葉打著旋兒落在窗欞上。葉脈間隱約浮現血色紋路，轉瞬又消失無蹤。

......

“這都是些什么鬼畫符？”江意煩躁地合上《九轉靈樞訣》，書頁發出“啪”的悶響。她盤腿坐在錦被上，按照書中圖示擺出打坐姿勢，卻只覺得雙腿發麻。

一個時辰后。

“耍我玩呢？”江意揉著發僵的膝蓋，氣得嘴角直抽抽。新世紀的特工訓練再苦也沒這么玄乎，這些晦澀難懂的文字配上莫名其妙的經脈圖，簡直比摩斯密碼還難破譯。

“喂！”她對著空氣喊道，“你這破書根本沒用！”回答她的只有窗外竹葉的沙沙聲。

“算了...”江意把書往床頭一扔，仰面躺倒，“明天找個活人教。”

......

“小姐！日上三竿了！”蘭蘭焦急地搖晃著床幔。見江意還在酣睡，她小聲嘀咕：“落水后不僅性子變了，連作息都...”

“嗯？”江意迷迷糊糊睜眼，這一覺睡得格外沉。自從穿越過來，還是頭回體驗深度睡眠。

“夫人讓您去九鳳堂呢！”蘭蘭壓低聲音，“昨日的事...老爺夫人都知道了。”

江意一個激靈坐起身。昨天不過懟了幾個人，至于開家族審判會？她快速復盤昨日言行，應該...沒說什么大逆不道的話吧？

“兵來將擋。”她嘟囔著跳下床，任由丫鬟們擺布。銅鏡中的少女一襲月白襦裙，發間只簪一支素銀步搖，倒是符合“病弱千金”的人設。

“小姐切記謹言慎行。”蘭蘭系腰封的手微微發抖，“大公子、二公子、四娘子都在，還有您的各位叔伯...”

江意心頭一緊。這陣容，是要三堂會審？

踏進九鳳堂的瞬間，檀香混著壓迫感撲面而來。兩側座椅上坐滿了人，主位的秦弘面沉如水。江意穩住心神，規規矩矩行禮：“給阿爹阿娘請安。”

“快起來。”阮云舒竟笑著招手，“到阿娘這兒坐。”

這反應讓江意愣住。還沒回過神，一道溫柔似水的聲音從右側傳來：“昭兒身子可大好了？”

江意抬眼，看見一位素衣婦人正關切地望著自己——秦二夫人林氏。腦海中立刻浮現相關記憶：這位“慈祥”的叔母，可沒少在背后使絆子。

“勞叔母掛念。”江意笑得乖巧，“侄女若還病著，今日怕是不能站在這里了。”

“也是呢。”林氏身旁的粉衣少女掩唇輕笑，“聽說三姐姐昨日在武學堂好生威風。”那對母女如出一轍的假笑，讓江意想起新世紀那些政客的嘴臉。

堂內暗流涌動，江意正暗自揣測今日這場鴻門宴的目的，忽聽秦弘輕咳一聲：

“昭兒，聽聞你昨日去武學堂了？”

江意心頭一緊，面上卻不顯，只乖巧應道：“是。”

“今日有個好消息。”秦弘威嚴的面容罕見地露出笑意，“蒼嘉上仙送來信箋，特邀小女上山修行。”

“大哥莫不是被人誆了？”林氏手中的茶盞“咔”地輕響，“蒼嘉上仙已有十年未收徒，怎會突然...”

“弟妹多慮了。”秦弘從袖中取出一枚玉簡，“這是蒼山特有的傳訊玉，無人敢仿制。”

秦芷欣立刻笑道：“那要恭喜寧妹妹了！”話音剛落，滿堂目光都聚焦在秦寧身上。

“芷欣弄錯了。”秦弘淡淡道，“上仙邀的是你堂姊。”

“什么？！”秦寧手中的絹帕被生生扯裂。

秦安“唰”地起身：“父親明鑒！三妹毫無靈力，上仙怎會...”

“安兒！”阮云舒鳳目微瞇，“你平日在外花天酒地也就罷了，如今連親妹妹都要詆毀？”

“噗——”江意一時沒忍住笑出聲。沒想到這位看似端方的二兄，竟是個風流種子。

秦弘一錘定音：“五日后昭兒啟程。”離席時，阮云舒緊緊握住江意的手，眼底既有欣喜又藏憂慮。

待家主離去，廳內頓時炸開鍋。

“蒼山近年只收過玄青大陸的簡玉珩！”秦寧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憑什么...”

秦安煩躁地踱步。

唯有秦穆靜立窗前，望著庭院紛落的桃花若有所思。檐下風鈴突然無風自動，他若有所覺地望向江意離去的方向，眸中閃過一絲異色。

燭火搖曳的閨房內，阮云舒將女兒的手緊緊包裹在掌心。那雙手比記憶中更加纖細，讓她不由紅了眼眶。

“昭兒，蒼嘉上仙乃神界仙使，此番機緣千載難逢。”她聲音輕柔似三月春雨，卻又帶著不容錯辨的鄭重，“能被選中，定是你有過人之處。”

秦弘負手立于窗前，月光為他剛毅的輪廓鍍上一層銀輝：“此去不知歸期，但為父...”話音微頓，這位素來威嚴的家主竟有些哽咽，“為你驕傲。”

江意低眉順目地點頭，指尖卻悄悄掐進掌心。方才廳堂上“簡玉珩“三字如驚雷炸響，那個神秘聲音要她保護的對象，竟就在蒼山！

“踏破鐵鞋無覓處...”她在心底輕笑。原本還愁如何接近目標，如今倒省去諸多麻煩。若蒼山真如傳聞中那般神通廣大，只需督促那人勤加修煉...

“昭兒？”阮云舒忽然喚道。

江意驀然回神，才發現自己唇角不自覺揚起。她急忙垂首，卻聽阮云舒嘆道：“看來你是真心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