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兒尖叫得讓人心中發寒，就好似，被捏了脖子的小貓咪，在程暉手里拼命掙扎。

這可憐模樣讓陳襄有些繃不住了。

雖然破敗森林里出現莫名其妙出現陰聲哭泣的孩子，確實是一件頗為詭異的事情。但因著她見過自己父親死后的慘狀，所以忍不住對眼前這孩子抱有同情心。

她輕輕推了一把程暉：“你不應該這么對一個小孩。”

見程暉沒回答，自覺得語氣太硬了，不由得話音放軟了些。

“好好問她話是不是更好。”

程暉沒有作聲，只是默默盯著尖聲大哭的紅衣小孩，手里的力量更大。

他另一只手舉起削尖的竹篾，像宰雞一樣對準了小孩兒的脖子。

“還不說是嗎？”

“我正好，虛得很。”

“有個乩仙的幫我煉了體，但是我這身體，就跟扎破的氣球一樣，沒過幾天就四處漏風。”

“像你這種小鬼，我最愛吃了，一個太少，多多益善。”

他用力將竹篾尖銳的一頭，對準了小孩兒的喉嚨，眼看一手就要扎進去了。

小孩兒掙扎得更厲害了，渾身都在發抖。

陳襄正想拉開程暉，只見紅衣小孩的頭發越來越長，從前額一直垂到了胸前。

她的身體在快速膨脹，像一個吹脹的氣球。

脆生生的哭泣聲，變成了陰森粗糲的鬼叫。

她紅色衣服上，黑色的毛發在生長。

那種密密麻麻的，野獸似的毛，穿破紅色棉料，覆滿了小孩的整個身體。

黑毛觸及到程暉的手心，竟然變成了一股黑氣，漂浮繚繞。

從陳襄的角度看，就像是這個孩子，在程暉手里蒸發。

她驚在了原地，全然忘記讓程暉好好說話的事情。

“我弟是專業干白事的，一般不會貿然動手。”

“所以他動手的時候，最好不要出聲，你看，我不就挺知趣的。”

程云走到陳襄身邊，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把白云山往嘴里送，然而手抖得怎么也送不進去。

正在幾人驚訝之間，那紅衣小孩兒不知道什么時候，變成了一縷黑煙，從程暉手里溜了出來，落到了地上。

她的頭詭異地向天上擰，頭發垂下來，露出一張駭人的怪臉！

只見這張臉全是蜈蚣一樣的深紅色瘢痕，眼睛血紅，露出白色帶著唾沫的牙齒，朝著眾人齜牙咧嘴！

這小孩喉嚨里發出咯咯的聲音，四肢關節反轉，手腕朝外翻，像一只蜘蛛一樣，在地上快速爬行，一邊爬身上的黑煙一邊飄散。

陳襄見狀，不由自主地靠在了程暉身后，手里微微滲出汗水！

即便做了很多心理準備，見到小孩真身的一刻，她還是從頭到腳打了個寒顫！

陳襄的聲音有些發顫：“暉，那是……”

“火燒鬼。”

程暉淡淡道：“生前是被火燒死的。看它的臉就知道了。”

“跟過去看看。”

程暉放出了黑環蛇，蝮蛇快速游曳，跟隨小孩匍匐前進。

小孩冒著黑煙，爬進了前方的破廟。

程暉跟了上去，招招手，示意后面驚在原地的眾人跟上前來，臨進門還瞥了一眼自己四處張望想裝瞎的老哥。

程云抖了抖手里的煙灰，掩飾著咳嗽了兩聲：“嗨，汽動力小人偶，挺先進啊。”

“開門這種事，不需要老弟您親自操勞。”

“當然是老哥的分內事。”

說罷，他走上前去，一腳踹開了破敗的廟門。

木板已經陳腐了很久，只是因著沒有外力作用，還半掛在門楣上而已。程云一腳下去，破木門馬上便碎成了灰，同時無數白灰涌了出來，把他半個人蓋住，差點沒把他嗆死。

程暉從程云身后，閑庭信步地邁了出來，拍了拍白T恤上的灰末，朝破廟里走去。

只見破廟中央，端坐著一個金漆陶塑女子。

女子穿著紅色羅裙，羅裙上用金線繡著仙鶴鴛鴦纏紋，脖子上圍繞著一圈螺鈿掛珠，頭上是珠翠牡丹，梳著十二三歲少女的鬢發，臉上、身上的金漆斑駁脫落，露出里面棕白色的陶土泥，就好似默然流淚一般。

女子旁邊，是一排撲滿灰塵的紅色幡帳，前方是黑漆銅鼎香爐，上面滿是香灰。

程暉凝視了女子一陣，不由得微微笑了起來。

這女子如此眼熟。

不正是采薇娘娘嗎！

果不其然這一次，還是虛神慣玩的把戲，以身入局。

由第一次接觸虛神起，程暉都有種強烈的感覺。

它們都似乎彌留于某種執念。

這種執念讓它們變成一種無情感、無意識的怪物。

因此特別可口。

采薇娘娘身邊，左邊整整齊齊地站著一排男子，身穿粗麻衣，像是勞工腳夫的模樣。

右邊是一排女子，同樣衣衫佝僂，面容蠟黃，頭尖嘴凸，看起來像是營養不良的樣子。

他們直挺挺地靠著兩邊墻根站著，沒有呼吸，也不動。

看著像是等比做出來的逼真假人。

一陣陰風吹來，帷幔隨風而動，破廟里密密麻麻站著的人，就好似在無聲凝視這些外來客。

也不知道，是哪一邊，在看誰的戲。

“喲，這不是那誰，愛扒了人皮做樂器那位小妹妹嗎！”

“還帶了那么多侍從！”

“挺大牌的嘛！”

沒等程暉上前，程云便叼著白云山大喊起來。

喊聲確實是大，但是身形拼命往自己老弟身后縮，喊聲里還帶著些許顫音。

“那個御姐，高霏霏，不是說，找到采薇的真身，我們就可以離開這鬼地方嗎。”

“采薇小妹妹不好端端地坐在這兒受著香火。”

“趕緊的，咱們拜一拜，然后就拜拜了您嘞。”

程云一邊說著，一邊猛地扒拉自己弟弟衣服，生怕他腦子一抽干出點什么離譜的事情，讓大家都走不了。

程暉手里削尖的竹篾默默對準了自己老哥的心臟。

真的，嘴太碎了。

這時，一直跟在程暉身后，一言不發的駱佳嘉，小心翼翼地扯了扯程暉的衣袖。

“暉，你看，那個人是不是動了。”

程暉駱佳嘉指著的方向看去，只見有一個男子與眾不同，站在陰暗處，全身被黑色粗麻布籠罩。

麻布之下，身體在緩緩扭動。

沒有臉、隱藏在麻布之下的頭，正緩緩朝程暉眾人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