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垂下頭，想起來剛才蘇曉檣diss他的時候說的話。

怪不得。

怪不得陳雯雯哭得那么傷心，換了他他更傷心，怕是哭都哭不出來。

氣氛陷入有些尷尬的沉默之中。

“謝謝你，師姐，你其實是想安慰我吧。”

楚子航點了點頭。

她有些在意路明非。

在某種意義上，兩個人都是同樣的死小孩，心里的孤獨多得要溢出來。

就是師姐這個稱呼實在是讓她不習慣。

“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吧，謝謝。等出去了，我請師姐吃頓飯吧，不過我的零花錢不多，吃不起太好的。”

路明非蹲了回去，臉埋在胳膊上，說話聲有些悶悶的。

楚子航想了想，還是沒說出來‘你們就算是出去了也要被清除記憶’這樣煞風景的話。

她將刀從地上拔出來，走向眾人的前方。

等路明非緩過勁兒來，周圍的煙霧已經徹底散去。

周圍傳來同學們的驚嘆聲，還附帶著相機的喀嚓聲。

他抬起頭，有些恍惚地看看四周，一時之間還以為自己在夢中。

天色黯淡，點點星光綴于青黑色的天空之上。

天邊飄蕩著青綠色光帶，恍若舞動的裙擺。

那是極光。

幾塊浮空的島嶼從遠處緩緩飄過。

他呆呆地看著那恍若倒懸的山峰。茂盛的植株覆蓋于其上。

瀑布從半空的島嶼上流下，化作濃濃的白霧隨風飄蕩。

那飄散而來的水汽，濕潤了路明非有些發干的喉嚨。

“喔喔喔喔喔！”

路明非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像是失去了語言能力，只會怪叫出聲。

“小點聲，很吵的。”

男孩的聲音從他背后傳來，這有些熟悉的聲音讓路明非冷汗直冒，站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路明非這時才發現，周圍的聲音消失了，楚子航她們像是被凍結了時間，維持著原本的動作一動不動。

腳步聲從他背后傳來，那個穿西裝的小男孩端著一杯紅酒來到了他的面前。

就像是剛剛還在出席一場晚宴。

路明非大驚，這個陰魂不散的男孩兒又來找他了。

“你是誰？殺你的人不是我！可以不要再纏著我了嗎？”

路明非的聲音顫得厲害。

男孩并未說話，他帶著淡淡的、天使般的笑容，上前來牽住了路明非的手。

星光受到了引導，光輝從天而降，紛紛投向他們兩個，就像是舞臺上的聚光燈。

路明非鬼使神差地被男孩牽著走，就像晚宴上接受跳舞邀請的少女。

他完全被男孩主導了節奏。

路明非死命晃頭，想要把路明非=少女這樣詭異的念頭甩出去。

“看吧。”

不知何時，他們已經來到了這片地域的邊緣。

男孩就地坐下，指著下方。

路明非探頭探腦往下望，這才驚覺自己腳下的其實也是一座空島。

下方是無邊的森林，放眼望去，只有無垠的翠綠。

一座半邊純黑半邊純白的宮殿，矗立在叢林中央。

純白的那一半，讓路明非想起了泰姬陵，不過建筑的風格不一樣。

下方的宮殿更加偏向于希臘羅馬式的風格。

宮殿之前的空地上，兩顆白色的繭靜靜地立在那里，其中一個已經裂開一道縫隙，內里空空如也。

“這是什么東西？”

他指著那兩顆繭問一旁的男孩。

“罕見的三代種雙生子，按照‘劇本’，這應該是你在卡塞爾學習到的知識。”

男孩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

“三代種？劇本？卡塞爾？你在說什么呢？”

路明非摸不著頭腦。

“‘劇本’已經毀了，所有既定的都被打破，我們只剩下這一次機會了，哥哥。”

男孩的黃金瞳變得那么璀璨，海潮般的悲傷涌來，將路明非淹沒。

路明非只感覺天旋地轉，好像從高處跌落，最后墜入海中。

他猛地坐起來，像是溺水得救的人，大口呼吸著。

嘴疼得厲害。

他下意識揉了揉。

“師姐你看，我就說掐人中有用吧。”

“確實，很管用。”

路明非向四周看看，他又回到了男孩帶他離開前的位置，只不過大家的時間靜止已經解除。

“路明非，你怎么還在發呆啊？還沒清醒過來？”

蘇曉檣亮出小手，有些躍躍欲試，像是還想給他腦袋上來一下子。

“stop！我已經醒了！”

路明非狼狽地站了起來，拍拍褲子上的灰。

“現在是什么情況？”

“我們所在的浮空島已經降落，前方有一處宮殿，我認為我們出去的機會就在那里。”

楚子航指了指遠處那座半黑半白的古怪宮殿。

路明非傻傻點頭，邁開腳步就要往宮殿走。

“等一下。”

路明非停下腳步。

楚子航說：“我先去探查情況，你們留在這里就好。”

說完，她就一個人提著刀走向宮殿，頗有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感覺。

“女俠一路走好啊。”

路明非喃喃道。

柴可夫斯基的《悲愴》奏響。

純白的花瓣從天而降，如雨般飄落而下。

像是在為楚子航送葬。

路明非目瞪口呆地看著男孩手捧花束，從上邊扯下大把的花瓣對空揮灑。

小小的花束像是永遠扯不完，白色的花瓣已經鋪滿了地面。

地面上還擺放著一個不知道什么時候拿過來的音箱。

“哥哥，要交換嗎？要來不及了哦，你的師姐有危險啊。”

“停停停！”

莫名的恐慌涌上心頭，路明非感覺自己像是溺水的人，口鼻里灌滿了水，幾乎無法呼吸。

“你到底是誰啊？誰是你哥哥？怎么跟背后靈一樣一直跟著我！”

他下意識后退一步，有些不敢直視男孩金色的雙眼。

一提到“交換”，他就下意識地想要遠遠地逃開。

莫名的恐慌讓他不敢直面這個詞語。

“我叫路鳴澤啊，哥哥。”

路明非覺得男孩在開玩笑，路鳴澤他還不清楚嗎？

那可是跟他住一個屋的表弟，小時候長得挺可愛，他的父母沒離開前，路鳴澤還會叫他哥哥。

可惜現在的表弟路鳴澤再沒叫過他哥，都是直呼“路明非”。

而且長得有些殘念，身高150體重150，臉上長滿了痤瘡。

這大概就是青春的悲傷吧。

路明非注冊了一個新QQ號，起名叫“夕陽的刻痕”，就準備等暑假過去，用這個號來調戲在現實里找不到女朋友的路鳴澤。

“夕陽的刻痕。”

路鳴澤仰著臉蛋，緊盯著路明非。

“你到底是誰？”

路明非真的有些害怕了，這個小號上現在沒有一個好友，他連計劃都沒有開始實施，這個男孩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這件事不重要，你看那里。”

路明非順著路鳴澤的手指看向遠方，他的眼睛像是裝上了望遠鏡，能夠清晰地看到楚子航正在和一條巨龍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