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妖？

涂山紅拂，送上門的妖狐娘子。

低頭瞥了一眼手腕上沉睡的黑白小蛇，余克己的崽，算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是妖。

涂山一刀、胡仙兒、孔求己……

他身邊一圈，竟是連一個人都沒！

特么的我這具身體，是何等的近妖之體……余火心中無聲的吐槽。

余火相信孔求己的說辭。

屠滅添香閣的兇手，是人，非妖。

只是……

余火開口：“下樓，報官？”

大雍國好歹是人道皇朝，自當是有降妖伏魔的手段。

下樓報官，豈不是當下最好的保命手段？

他就是官，嗯，衙門中的人，對于平民而言，絕對算是官……還不是打不過黑衣人……也打不過屠滅添香閣的人……孔求己扭頭看了余火兩眼，咧了咧嘴角嘆息：“來人，太兇，永寧縣里的衙役、鎮妖衛，擋不住。”

咚！

像是石子落水的聲音，又像是棋子落棋盤的動靜。

窗外的黏稠夜色像是黑色的海浪，黑暗的夜色如水從窗戶涌進來，就算是那燃燒的油燈昏黃光芒也無法逼退。

黑夜沸騰了起來。

臨近窗戶的孔求己看了兩眼源源不斷淌進來的黑色，眉頭緊擰，往后退了一步。

“如何逃？”

余火開口。

黑衣人重新幻化成了人，扣上黑色面具，她的眼神在余火和涂山紅拂的身上轉了轉，說道：“我會護送你們兩個去涂山，不過，小狐貍，我得要胡仙兒答應我一件事?！?

余火是她的紅塵劫。

紅塵劫未渡過去之前，她的生死算是與余火綁定了。

要說此時客棧里誰最不想余火出事，必然是涂山紅拂。

“好，我替我娘答應了！”

涂山紅拂說道，也不去問黑衣人口中要胡仙兒答應的事情是什么。

“走！”

黑衣人一揮大袖，卷起了余火和涂山紅拂，飛身撞破了屋門，腳尖連點，幾乎像是貼地飛行，朝樓下縱躍沖去。

至于孔求己，沒跟上來，他立在窗前，蘊養出了血紋的飛劍懸空。

“我有一劍，可開……”

孔求己啐了一口翻涌的血，他看了一眼身前的飛劍，頓了頓，自語道：“敵人太兇，我劍客的身份，怕是擋不住。”

得拼老命了。

孔求己立在窗戶前，黑色潮水般的夜色繞過他的腳下，無法靠近。

看著窗外濃稠夜色里的人，孔求己面色平靜，一個個的，天下太平，不好嗎。

余火死了，無妨，一條人命罷了。

可余火是涂山紅拂的紅塵劫，是胡仙兒的女婿，死了，涂山紅拂也得跟著死，胡仙兒出山，天下會大亂，就遠不只是一條人命的事情了。

“殺余火，算什么本事。有膽，去殺了胡仙兒！”

孔求己腳尖一點，躍出了窗戶，他看著遠處的來人，揮手，飛劍在夜色下劃出一抹血色。

很快。

飛劍砸回，孔求己抹了把嘴角，吐出一口血。

“喔~喔~”

孔求己發出了不是人的嘹亮雞鳴聲。

一輪磨盤大的金色大日從他身后升起，濃稠的漆黑色夜色下，細雨飄搖，孔求己七竅盡是金光。

雄雞一唱天下白。

永寧縣上，在夜里，憑空升起了一輪璀璨的金色日頭。

……

黑衣人帶著余火和涂山紅拂，撞破了永寧客棧的大門，一路壓低了身子，就貼著街道旁的房檐在低空急速掠馳。

一道憑空的金光在永寧縣的上方亮了起來，黑夜頃刻化白晝。

孔求己？

余火回頭去看，好險沒瞎了。

接著。

一陣叮鈴咣當的打斗聲。

永寧城的南城墻，塌了小半。

只是金色大日終究是鏡中花水中月一樣的虛幻之術。

孔求己不出意外的敗了。

最后關頭，一輪金色大日炸開，化作漫天金雨，刺破夜空的金光下，他趁亂逃了，變成了一只紅色的大公雞，混進了城中一戶尋常人的雞舍。

雞舍的老公雞被孔求己擠到了一旁。

不少的老母雞，湊上來。

孔求己好險沒啄死這群老母雞，不過永寧城上，那兇人還在，他不能異動，一旦被發現了，怕是要變成燒雞。

……

“就是現在！”

黑衣人吐出一道劍丸，化作了一把漆黑的闊劍，一丈長，兩尺寬，趁著混亂，徑直朝天上飛去。

穿過云層，夜幕被撕破。

云上。

漫天繁星閃爍，星河璀璨。

黑衣人在御劍飛劍，腳踏在闊劍的劍尖處，余火坐在黑劍的劍柄處，牢牢抱著涂山紅拂。

余火恐高，氣流被阻隔在劍外，只是這飛行的感覺，很不好，他想閉眼，不敢，想睜開眼，也不敢，只要半睜不睜。

一盞茶的時間。

黑衣人開始俯沖，又穿過云層，一片的漆黑，余火直接閉上了眼，最終落到了一座荒山上。

有一間破廟。

進去。

黑衣人布置了一個結界，聊勝于無，打了個響指，點燃了破廟里塌落的木椽作火柴。

“涂山在萬山腹地，整個萬山被困在一座大陣之中，我進不去，不過二位放心，此地已經是萬山邊緣，胡仙兒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們死。”

“在胡仙兒來之前，我去擋住來人！”黑衣人看向涂山紅拂：“小狐貍，記住，你替胡仙兒答應我的事情！”

余火就算只是一位九品武夫，此時也察覺到，破廟外的夜色，變得不對勁了，就像是在客棧時。

果然。

當看向破廟的破門時，有一道道如水的夜色在朝著破廟里面涌進來。

屠滅添香閣的人，來了。

此前，孔求己斷后，此時，這個同樣喜好今日無事勾欄聽曲的家伙，如何了？

余火沉吟，開口道：“你……小心。”

黑衣人離開了破廟。

一陣的沉寂。

破廟外，好似有神人捶鼓，地動山搖。

破廟里的火焰劇烈搖曳，墻梁簌簌掉落塵土，神臺上只剩下半個的殘缺神像，搖晃過后倒在地上，泥塑的神像徹底的碎了。

午夜，子時要過半了。

“咚~”

一團黑色被從破廟外丟了進來，是一個扣著殘缺小半面具的黑色大狗，差不多小牛犢子大，油亮的皮毛上盡是血，墜落在破廟里的青石板地面上，又重重的彈起，最后跌落神臺下，生死不知。

黑狗是……黑衣人？

余火脊背仿佛有冰涼的蛇爬過，心中升起陣陣的寒意，他扭頭，與涂山紅拂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