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瑞貝卡，我會很快把卡紙清理好的。”實習生陸倩低著頭，臉上寫滿歉意。

她熟練地按下復印機的釋放卡扣，打開側板。

“清理好？”那個瑞貝卡不屑地瞥了一眼她“我不指望你能立刻弄好？把這些文件拿走，替我復印完，送來30樓。”

一疊足有三四百頁的文件被放下。

“好的”。

那膽怯無助的模樣，與記憶中初入職場的自己并無出入。

這一刻，陸倩差點要走出去，替那個被欺負的自己解圍。

但一瞬之后，她就冷靜了下來，閃進了樓面的陰影里。

明明死了沒多久，但現在的自己，卻莫名成熟了很多。

“噠噠噠。”穿尖頭紅底高跟鞋的瑞貝卡轉頭走遠。

走廊重回空曠。

陸倩看著遠處的厚重的金屬門。

門框上方掛著“檔案室”標牌。一股難以言喻的奇怪感覺飄了過來。

前方金屬門旁是一個黑色的門禁盒。

這種門禁在可隆資本不算高保密度，能打開的方法很多。

刷工牌、密碼、指紋。

但是——

陸倩抬頭看了看金屬門前的攝像頭，選擇了暫時離開。

30樓行政部的樓層，一如往常地繁忙。

鍵盤聲、電話鈴聲、低聲交談混雜在一起。

臨下班前，艾麗的身影出現在辦公區，原本的喧囂便像被按下了靜音鍵。

辦公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

一些人突然挺直了腰板，女職員們都下意識地低下頭。

“女魔頭來啦——”

“快低頭干活！”

行政部的內網聊天群彈出消息。

陸倩以一種不疾不徐的步調，從容地穿過辦公區。

她對這位“艾麗”的威壓終于有所體會。

隨便走過一個職員背后，在他電腦屏幕上掠過兩眼，職員的手能抖到把水杯打翻。

她的目光像掃描儀般，掠過每一處。

最終，定格在行政部主管身上。

“艾麗總。”他有些緊張地站起身問候。

“最近科技部在清查數據安全。你們的檔案的管理流程，特別是那些涉密文件，安全工作做得怎么樣？”她問話的時候會微微側頭。

不認識她的人，光看她的姿態，定會以為她是個溫婉美人。

但實際上，主管如臨大敵，汗珠已經從額頭滾到鼻尖。

“艾麗總，檔案室我們管的很嚴，所有檔案的存取我這里都有記錄和審批流程，請您放心。”主管小心翼翼地保證，生怕一個字說錯就會引來滅頂之災。

“把記錄發一份到我郵箱。”陸倩吩咐道，沒說其他廢話。

“是是。”主管連忙點頭。

陸倩冷冷地嗯了一聲，示意主管繼續工作。

她邁步離去的瞬間，主管如蒙大赦般癱坐在了椅子上。

陸倩辦完這件事，沒有直接離開，而是繼續在辦公區巡視。

她早已瞥見那雙尖頭紅底高跟鞋。

瑞貝卡此刻正在接聽一通來電，一邊不耐煩地“嗯嗯”著，一邊隨手將工牌搭在了椅子靠背上。

陸倩在她身后經過，步態平穩，不帶一絲停頓。

就在她和瑞貝卡的座椅靠背擦身而過的瞬間——

“啪嗒。”

那枚本就搖搖欲墜的工牌，像被命運之手輕輕一推，悄無聲息地滑落，精準地掉入她的左手袖口內。

陸倩面無表情，但心里翹了一下嘴角。

她現在只是一個入門級的“老千”，但做這點小動作，還是綽綽有余。

身后——

瑞貝卡還在電話里盛氣凌人：

“我再說一遍，那個項目我沒有任何責任！是風控部那群蠢貨——”

陸倩踱步離開，心里則在哼歌。

天道好輪回。

當年你讓我在消防通道里啃餅干加班，現在輪到我讓你體驗下——

什么叫“職場驚喜盲盒”。

陸倩回辦公室后，把郵箱里的郵件掃了一遍。

不知不覺，已到了晚上十一點。

公司的絕大多數部門已經下班，只有科技部還燈火通明。

她的身影，出現在幽暗的走廊中。

她已換了一身黑色便服，軟底鞋踩在地上悄無聲息。

“嘶嘶——”

黑暗的走廊里，并不完全安靜。

除了陸倩的呼吸聲，還有一種難以名狀的、細微的電流聲。

像是隱藏在墻壁深處的管線，又像是遠處服務器機房的嗡鳴。

陸倩來到這扇厚重的金屬門前。

黑色的門禁盒上，紅色指示燈在夜間特別顯眼。

頭頂上的攝像頭一動不動，冰冷的鏡頭正對著門禁盒。

陸倩抬頭看了看它。

從口袋里摸出“借來”的工牌。

屏住呼吸，將工牌貼了上去。

“嘀——”

一聲長鳴。

隨即，紅色指示燈閃了兩下，金屬門紋絲不動。

指示燈沒有變綠，門禁也沒有咔噠的打開聲。

“不應該啊。”陸倩心道。

她下午查閱過行政部主管發來的檔案調取記錄。

她能確定，這位工牌的主人，有檔案室的門禁權限。

為什么會失敗？

明明算好了時間，確認了工牌的有效性。

“嘀——”

她再試了一次。

依舊是一聲長鳴，紅色指示燈閃了兩下。門還沒有開。

開門失敗的挫敗感襲來。

陸倩有些失望。

是那個女孩兒發現了，導致工牌失效了？

不應該。

行政部的要關閉丟失工牌的權限，需要走公文流程申報，陸倩必然會看到那份報批。

一直到剛才，陸倩的OA里都沒收到類似的申報。

她思索著，指尖無意識性地摩挲著工牌的邊緣。

突然，她的手指停住了。

因為，她在工牌的邊緣摸到一個非常微小的凸起。

陸倩的嘴角勾了一下。

她用自己的指甲順著工牌的邊緣一劃。

很輕微的吱聲。

這張塑料工牌的表面，原來已經和背部有了分離，裂開了一條細縫。

卡片夾層中，露出一張極薄的小紙片。

剛才她摸到的，就是這張紙片的尖角。

在微弱的光線下，她看到紙上用潦草的筆跡寫著一行數字：

“1213。”

她立刻反應過來，這可能是密碼。

但是——

陸倩知道，公司的門禁密碼是八位數。

這短短的四位數字，又是怎么回事？

她打算先嘗試一下。

她再次將工牌貼上感應區。同時，另一只手墊上紙巾，伸向門禁盒的數字鍵盤。

“12131213。”

不對。

“12133121。”

還是不對。

“如果能把康平帶進來就好了。他一個技術天才，破解這些應該綽綽有余。”

陸倩在心里想著些不切實際的，手指未停，還在繼續嘗試。

“12121313。”

依然不對。

“00121300。”

不對。

“該死！”陸倩罵了一句。

她在腦海中搜刮著所有的可能性。

突然，她想到——

“20001213。”

“嘀！”

門禁一聲短響，紅色知識燈閃爍了一下。

綠色的指示燈亮起。

“Bingo！”

她回憶起以前當實習生時，那個愛刁難她的女孩兒的一些習慣。她很喜歡用自己的出生年份拼幸運數字。這次，被她押對了。

“咔噠。”

一聲清脆的，帶機械摩擦感的鎖舌回彈聲，在寂靜中響起。

門，開了。

門軸發出低沉的轉動聲。

一股無形的、冰冷的氣流從門縫中泄出，帶著淡淡的紙張霉味。

陸倩的身體微微一震，心臟在胸腔里劇烈跳動。

不是因為恐懼，也不是因為計劃成功的喜悅。

這是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很奇怪的感覺。

就像一個巨大的無形齒輪，在空氣中運轉。

她，在無意中觸碰到了某個節點。

門緩緩被打開，檔案室的內部一片漆黑，只有走廊的微弱光線勉強投射進去。

門開了。

但是，副本……并沒有結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