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中的蕭斷云猛地從廉價游戲頭盔中出來，在那略有些僵硬的床墊上彈起身。長時間的固定姿勢讓他的頸椎和腰椎發出不堪重負的“咔吧”輕響，一股強烈的酸麻感瞬間從尾椎骨竄上后腦勺。

“嘶……”他倒抽一口冷氣，一邊齜牙咧嘴地活動著脖子，一邊用力伸展雙臂，拉伸著仿佛被釘在游戲里好幾個小時的筋骨。每一個關節似乎都在呻吟，提醒著他虛擬世界里的激烈搏殺對現實軀體的壓榨。

他下了床，雙腳踩在冰涼的水泥地上，一股真實的、略帶塵埃的氣息沖入鼻腔，徹底取代了游戲里草木、鐵銹與異獸血液的混合氣味。他甩了甩頭，試圖將游戲中那敏銳的感知和緊繃的神經暫時拋到腦后。

“得動動了，不然真要銹住了。”蕭斷云嘟囔著，聲音在空蕩的小屋里顯得格外清晰。他瞥了一眼窗外，天色尚早。

脫掉被汗水浸得有些發潮的T恤，他徑直走進狹小的衛生間。冰冷的水流沖刷而下，帶走一身黏膩和虛擬世界的硝煙感。水流激打在皮膚上的真實觸感，讓他有種重新“著陸”的踏實。簡單沖洗后，他換上了一身干凈的、洗得有些發白的運動服，整個人清爽了不少。

他拿起桌上那個屏幕略有裂痕的舊手機，塞進口袋，鑰匙在手里發出清脆的碰撞聲。推開那扇略顯單薄的出租屋房門，老舊合頁發出“吱呀”的噪音，像是在宣告一段“離線”時間的開始。

蕭林快步走下樓梯，融入外面略顯嘈雜但充滿生機的市井街道。陽光真實地灑在臉上，帶著初夏的暖意，與游戲里模擬的“陽光”截然不同。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混雜著汽車尾氣、路邊小吃攤香氣和行道樹青草味的空氣涌入肺腑。

先填飽肚子，讓身體活絡起來。至于那即將開啟的、充滿未知的“更新”內容……蕭斷云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機，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混合著疲憊與期待的弧度。等回來，有的是時間慢慢研究。

蕭林熟門熟路地拐進一條煙火氣十足的小巷。巷子深處，“老劉燒烤”的霓虹招牌在漸濃的暮色中閃爍，孜然、辣椒粉和油脂在炭火炙烤下爆裂出的濃烈香氣霸道地鉆入鼻腔，瞬間勾起了他腹中的饞蟲。這是他在這個城市為數不多能帶來些許慰藉的地方，便宜、量大、味道夠勁。

“劉叔，老樣子！肉串多放辣，再來瓶冰啤！”他朝正在炭火前揮汗如雨的老板喊了一聲，徑直走到角落里一張油漬斑駁的小方桌旁坐下。這個位置背靠墻壁，視野卻能覆蓋大半條巷口，是他下意識的選擇。

很快，烤得滋滋冒油、撒滿孜然辣椒的羊肉串和冰涼的啤酒就擺在了面前。蕭林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抓起一串，狠狠咬下一大塊肉。滾燙的肉汁混合著濃郁的香料在口腔里爆開，扎實的飽腹感和辛辣的刺激瞬間驅散了游戲艙里帶出來的那點虛浮感。他滿足地呼出一口帶著肉香的熱氣，仰頭灌了一大口冰啤，冰火兩重天的刺激讓他精神一振，全身的毛孔仿佛都舒展開了。他吃得又快又猛，幾乎沒怎么抬頭。

然而，幾串肉下肚，一種職業玩家長期在危機四伏的游戲環境中磨礪出的本能警覺，像一根細微的冰針，悄無聲息地刺破了他享受美食的松弛感。

太吵了，而且吵得不對勁。

大排檔本就是喧鬧之地，劃拳聲、笑罵聲、杯盤碰撞聲是常態。但此刻，除了這些固有的背景音，一種刻意壓低、帶著某種焦躁和審視意味的交談聲，如同雜音般混了進來。蕭林的咀嚼速度下意識地慢了下來，他不動聲色地抬起眼皮，目光像雷達一樣掃過四周。

人，確實比平時多了不少。而且，多得很突兀。

幾張新添的桌子旁，坐著的不是常在這里吆五喝六的熟面孔，也不是拖家帶口來打牙祭的街坊。那些人，大多穿著便于行動的深色衣物，神情緊繃，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巷口、街道，甚至彼此之間交換眼神都帶著一種心照不宣的警惕。他們面前的桌子上空空如也，或者只象征性地擺著一兩瓶沒打開的礦泉水，與周圍大快朵頤、杯盤狼藉的食客形成了鮮明而詭異的對比。

不像是來吃飯的。倒像是在……蹲點？找人？

蕭林的心微微沉了一下。在游戲里混了這么久，從新手村的小打小鬧到高級地圖的幫會混戰、資源爭奪，他太熟悉這種氛圍了——這是獵物踏入包圍圈前，獵手們屏息凝神的寂靜；是大型副本開荒前，團隊成員互相確認位置和狀態的緊張；更是……仇家尋上門時，那種壓抑的、一觸即發的危險氣息。

“嘖……”他無聲地咂了下嘴，將手中的竹簽丟進桶里，又拿起一串肉，動作看似依舊隨意，但全身的肌肉已經悄然繃緊，感官被提升到了極致。他一邊小口地撕咬著肉塊，一邊利用眼角的余光，更加細致地觀察著那些人。

他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看似閑聊，但身體姿態都隱隱對著巷口方向，站位也頗有講究，幾乎封鎖了幾個主要的出入視線。有人不時抬手按著耳朵，似乎在傾聽什么。還有人看似隨意地玩著手機，但屏幕的亮光映照下，眼神卻銳利如鷹隼，快速地在每一個進入巷口的人臉上掃過。

訓練有素。這個判斷讓蕭斷云的后背泛起一絲涼意。這絕對不是街頭混混或者臨時湊數的家伙。

他大腦飛速運轉，過濾著最近在游戲里可能結下的梁子。是游戲里哪個靛青勁裝的玩家？應該不是，難道是他找的內兩個打手？內兩個打手倒是練家子，難道是涉及到了什么他不知道的隱秘，觸動了某些勢力的神經？游戲里的恩怨仇殺延伸到線下雖然罕見，但也并非聞所未聞，尤其是在涉及巨大利益的時候。但是因為幾個山賊頭顱不至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