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燈的光暈碎在腳邊，像一灘暖黃的水。

我踩著那圈微亮往前走，身后是許清川的腳步聲，一步不差。

風從背后推來，初冬的涼里混著他身上的洗衣粉味，像是曬過太陽的棉布，貼在皮膚上那種軟。

“明天見。”我說。

他應了聲，“嗯——”尾音被風吹散了，輕得像一粒塵。

我轉身進了樓道口，回頭時他已經走了，背影被拉得很長，像畫紙上一筆未干的墨線。我望著那個方向，胸口忽然空了一塊，又鼓鼓地熱起來。

第二天早上，我在教室門口碰到他。他靠在門框上，抱著幾本書，看見我來了，點頭，淡淡地。

我知道，他在等我。

我們一起走進教室，他的目光掃過我的座位，然后自然地坐到我旁邊。我低頭翻開課本，余光是他低垂的睫毛，在晨光里落下一片小陰影。

那天下午，我們去了圖書館。還是靠窗的位置，陽光斜灑在他肩上，鍍出一層金邊。他寫題很專注，偶爾抬眼看我一眼，眼神安靜，卻讓人移不開視線。

我坐在他旁邊，心里有些慌，又有些甜。昨晚偷偷拍了他的側臉，鎖屏的時候心跳快得像要炸開。而今天，他好像察覺到了什么，但沒說破。

時間慢慢過去，直到天色暗下來，圖書館里的燈一盞接一盞亮起。他合上筆記本，轉頭看了我一眼，“走吧。”

我點點頭，收拾書包時瞥見他的本子還攤開著，紙頁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字。我伸手翻了一下，下一秒，心猛地一顫。

那一頁上，是我上周數學考試的錯題，每一道后面都附了解析，甚至有步驟提示，像是專門整理的一樣。

我怔住了，指尖滑過那些字跡，熟悉的筆鋒，工整、干凈，透著一種不容忽視的認真。我突然意識到，這不是第一次了。之前他總能第一時間指出我作業里的錯誤，甚至在我還沒開口前，就已經準備好了講解。

原來，他一直在關注我的學習。

我心頭一熱，眼眶微微發熱。我想起他每天都會來圖書館，說是復習，其實是等我。想起他幫我占座、遞水、借書，每一個細節都像是安排好的溫柔。

我終于明白，他不是在等誰，他是在等我。

我抬起頭，正對上他回眸的瞬間。他看著我，眼神里藏著什么，我看不清，但我知道，那是屬于我的。

“你……為什么要把我的錯題記下來？”我聲音有點輕，怕驚擾了這一刻的真實。

他沒立刻回答，而是靜靜地看著我，像是在掂量該說多少。

“因為你在乎這些題。”他說，“所以我也在乎。”

我愣住，胸口像是被什么擊中了一樣，軟得不行。

“你知道嗎？”我低聲說，“你這樣做，會讓我覺得特別溫暖。”

他嘴角動了動，梨渦若隱若現，“那你現在覺得，我是故意的嗎？”

我咬唇，“是。”

他笑了，比記憶里都要溫柔。

我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課本邊角，心里像是開了個口子，所有關于他的情緒都涌了出來，關不住了。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腦海里不斷浮現他寫錯題的樣子。他的字跡，他的眼神，還有他說“我會保護你”時的堅定。我想起小時候，我躲在槐樹下哭，是他找到了我，遞給我一顆糖，說：“小哭包，別哭了。”

那時我不懂什么叫喜歡，只知道他對我好。而現在，我終于明白了，那種藏在細節里的關心，才是最深的喜歡。

我開始回憶每一次和他相處的點滴，從課桌里的薄荷糖，到圖書館的陪伴，再到今天的錯題本。他從來沒說過喜歡我，可他的每一個舉動都在告訴我：姜歲禾，我喜歡你，很久了。

我閉上眼，心里泛起一陣酸澀的甜。原來，我早就喜歡上他了，只是我一直不敢承認。

第二天早上，我又在教室門口看到他。

他站在那里，手里拿著一本筆記，看到我來了，依舊是那副淡然的模樣。

“今天模考。”他說。

我點頭，“嗯。”

他遞給我一支筆，“記得帶好。”

我接過筆，指尖觸到他手背的一瞬，心跳莫名加快。我想起昨天的事，想問他是不是一直這樣為我做這么多，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我不想打破這種微妙的平衡，至少現在不想。

我們坐回座位，各自翻開書，陽光從窗外照進來，落在我們之間，仿佛隔開了一段距離，又把我們緊緊連在一起。

午休的時候，我去食堂買了飯回來，發現他已經替我占好了位置。我坐下后，他遞給我一瓶水，動作自然得像是做過無數次。

我低頭吃飯，心里忍不住想，這個人到底還要裝多久？

我終于開口，“你是不是，一直在注意我？”

他停下筷子，抬眼看我，眼神里有一絲驚訝，隨即恢復平靜。

“你指什么？”

“就是……”我頓了頓，聲音更低了些，“比如錯題本，還有你幫我占座，送薄荷糖……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我需要什么？”

他沉默了幾秒，輕輕笑了笑，“你說呢？”

我盯著他，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像是某種東西終于被確認了，卻又隱隱不安。

“你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我問。

他放下筷子，看著我，“告訴你什么？”

我張了張嘴，卻一時語塞。

他反問我：“你覺得我該告訴你什么？”

我怔住，耳邊忽然響起風吹樹葉的聲音，像是有什么正在悄悄改變。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上課鈴就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