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玻璃碎裂的聲響像一把刀劃破了夜的寧靜。

姜歲禾猛地一顫，下意識抓住許清川的手。

他卻已邁出一步，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疾步走去。

她跟上去，心跳如擂鼓，腦海中還回蕩著那張紙條上的話：“你以為你贏了嗎？事情還沒完。”

教學樓后的空地上，散落著滿地玻璃碎片，一輛自行車倒在一旁，車筐里掉出幾張打印紙，風吹得它們在地面上翻滾。許清川蹲下身撿起一張，眉頭擰緊。

“這是……什么？”姜歲禾湊近看，紙上赫然是她的照片，旁邊寫著一行字：“北大才女竟是福利院出身。”

她愣住了，喉嚨發緊，“誰……”

“我不知道。”許清川的聲音低沉，眼神卻冷得像冰，“但有人想毀你。”

那一晚，他們沒有再說話，只是并肩走回家。路燈把影子拉得很長，風從耳邊掠過，帶著冬末初春的寒意。

第二天是高三開學第一天，清晨陽光灑進教室時，姜歲禾坐在座位上，望著窗外的櫻花樹發呆。枝頭綴滿淺粉色的花朵，在微風中輕輕搖曳，仿佛一切安然無恙。

直到放學后，她在操場上看見了那個女生。

穿著白色連衣裙，頭發微卷，眉眼間透著幾分倔強與驕傲。她站在櫻花樹下，正和一個人低聲爭執——許清川。

姜歲禾的腳步停住了。

她從未見過許清川那樣緊張的模樣。他的眉頭緊緊皺著，雙手握成拳，似乎極力壓抑著情緒。而那女生則一臉不甘，嘴唇顫抖，眼里泛著淚光。

“你不能一直躲著我！”女生提高了聲音。

“我不欠你什么。”許清川冷冷回應。

“可你欠我媽媽一條命！”女生突然喊出來，聲音撕開空氣，驚飛了棲息在樹枝上的鳥兒。

姜歲禾的心猛地一揪。

她站在原地，不敢上前，只能躲在樹后聽著。

“你說這些有什么意義？”許清川語氣里多了幾分疲憊，“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

“可你知道嗎？我一直記得小時候，我們在福利院穿同款小西裝的樣子。”女生從包里抽出一張泛黃的照片，舉到許清川面前，“你還記得這張照片嗎？”

許清川的瞳孔驟然收縮，整個人僵在原地。

姜歲禾忍不住探出頭，目光落在那張照片上。兩個孩子并肩站著，男孩穿著深藍色小西裝，女孩則是淺藍，笑容燦爛。男孩的臉，分明就是少年時期的許清川。

她的呼吸一滯，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

“你……你是誰？”她終于忍不住開口，聲音有些發抖。

兩人同時轉頭看向她。

女生的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隨即笑了，“你是姜歲禾吧？我是許清川的……妹妹。”

姜歲禾愣住了。

“我沒有妹妹。”許清川立刻反駁，語氣強硬得幾乎傷人。

女生卻笑得更苦澀了些，“你不認我沒關系，但我必須告訴你真相。我媽臨終前讓我來找你，說只有你能幫你走出陰影。”

“別說了。”許清川打斷她，聲音里帶著怒意。

“為什么不說？”女生的聲音也激動起來，“你明明知道，當年如果不是我媽媽收養你，你根本不可能離開福利院！你不是孤兒，你的父母只是拋棄了你！”

空氣仿佛凝固了。

姜歲禾只覺得耳朵嗡嗡作響，整個世界都在旋轉。

“這不是真的……”她喃喃道。

“是真的。”女生轉向她，語氣變得柔和，“我叫林知夏，是我媽媽帶許清川去福利院做志愿者的時候，發現他被遺棄在家門口的。后來她想收養他，但他拒絕了，說要等親生父母回來接他。直到有一天，他徹底放棄了。”

許清川咬緊牙關，一句話也不說。

姜歲禾看著他，第一次覺得陌生。

“你為什么不告訴我？”她問，聲音很輕。

“我不想讓你知道。”許清川終于開口，聲音沙啞，“那是我最不愿回憶的過去。”

“可你有權利選擇遺忘，我沒有。”林知夏忽然插話，“我媽因為資助你讀書破產，最后抑郁去世。我找你不是為了報復，而是希望你能明白，有些人對你好，是因為真心在乎你，而不是為了得到回報。”

許清川沉默了許久，最終轉身離開。

林知夏看著他的背影，嘆了口氣，“他總是這樣，用冷漠保護自己。”

姜歲禾站在原地，久久未動。

那天晚上，她做了一整晚的夢。

夢里，她看見小小的許清川坐在福利院的臺階上，懷里抱著一只破舊的毛絨熊。風吹亂了他的頭發，也吹涼了他的眼淚。

她伸出手，想抱住他，卻被一陣風推開。

醒來時，天還未亮，窗外的櫻花樹在風中輕輕搖晃。

她披上外套走出門，沿著熟悉的小路走向學校。晨霧彌漫，空氣中夾雜著淡淡的花香。走到櫻花樹下時，她果然看到許清川靠在樹干邊，手里攥著那張照片。

“你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世？”她輕聲問。

他抬頭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七歲那年就知道了。”

“那你有沒有恨過他們？”

“恨過。”他苦笑，“但現在不恨了。我只是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件事，尤其是你。”

“為什么？”

“因為你對我來說太重要了。”他看著她，眼神堅定，“我不想讓你覺得我是個可憐的人。”

她走近一步，輕輕握住他的手，“我不是可憐你，我是心疼你。”

他怔住了。

“你不需要隱藏自己。”她繼續說，“不管過去發生了什么，我都愿意陪你一起面對。”

他看著她，良久，終于緩緩點頭。

“好。”

那天之后，許清川開始主動接觸林知夏。雖然依舊沉默寡言，但在姜歲禾的鼓勵下，他漸漸學會了傾聽與接受。

然而，真正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某個午后，姜歲禾在圖書館整理資料時，偶然翻到一份關于福利院歷史檔案的舊報紙。其中一段報道讓她心頭一震：

“1998年，一位企業家夫婦因生意失敗，將五歲兒子遺棄于福利院門口，并留下一封書信，稱‘若未來有緣再見，必傾盡所有補償’。”

她盯著那段文字，心跳加速。

許清川的父親，真的是當年遺棄他的那個人嗎？

她合上報紙，手指微微發抖。

窗外，櫻花飄落，一片落在她肩上。

她抬起頭，望向遠處的教學樓，那里站著許清川，正朝她微笑。

她邁步走向他，心中卻藏著一個無法輕易說出的問題。

而這個問題的答案，或許，會改變他們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