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擦黑后,路上沒有路燈,這讓顧銘隱隱不安,說明這里也不太正常。
他一邊慢慢往前開,一邊觀察著周圍的情況。路兩旁是一片農田,時不時會出現一兩棟房子。
已經晚上八點了,顧銘不打算再往前開了,他覺得在晚上還是應該待在室內,所以,顧銘打算找一處人家,看能不能借宿。
車又開了一段路,前方空地上出現了一棟房子,窗戶里透出一點微弱的亮光。他緩緩停下車,仔細看了看,發現那是一棟二層的自建房,面積不小,光亮正是從一層漏出來的。
顧銘把車燈滅了,熄火。
他側過頭瞥了一眼杜峰,恰好杜峰也轉過頭來看向他。杜峰眉頭微微一挑,眼神中帶著詢問,仿佛在說【你什么打算?】
顧銘收回目光,轉身輕輕搖醒了正在熟睡的秋天,低聲說道:“天已經黑透了,路上沒燈,咱們的車燈太明顯了,再往前開不安全?!?
杜峰點了點頭。
顧銘繼續說道“本來我想的是,如果找不到賓館的話,咱們就在車里將就一晚,但是現在周邊沒有隱蔽的地方停車,在車里不太安全,那棟房子,”顧銘下巴往房子的方向抬了抬,杜峰和秋天同時朝那個方向看去,“是天黑后唯一有光透出來的房子,所以,我們可以去看下能不能借住一晚。”
“好!”杜峰回頭,看著顧銘說。
“如果不讓咱們住怎么辦呢?”秋天擔心。
“那就再做打算,先去問問再說。”顧銘回道。
“行!”秋天也同意。
顧銘把車慢慢朝房子開去,并沒有打開車燈。因為房子里是什么情況,他心里也沒底。
車停在了房子旁邊,三人拿著背包下了車,顧銘從后備箱拿了兩個扳手,遞了一個給杜峰,杜峰接過來拿在手里。
三人走到大門前,顧銘伸手在門上敲了幾下,然后聽著里面的回應。
沒聲音。
用力又敲了一聲,這時,大門吱呀一聲自己開了,光從里面射出來,射了好遠,打到了車門上。
顧銘從門縫中往里看了看,并沒有看到有人,也沒有聽到其他的聲音。然后眼神和秋天杜峰碰了下,轉頭推開了門,走進房中。
房子看著很空曠,角落里放著一張大方桌,四周歪歪扭扭地擺著五六把椅子,桌腳地上散落了一些農具,農具上沾著不少土,應該是前不久剛用過的。還有幾把農具靠在墻上,順著墻看過去就是一個通往二層的樓梯。
三人走進去以后,環視了一圈后,顧銘將視線落在了房間正對面的一扇門上。
他走去過,慢慢擰了一下,這是個簡易木門,顧銘透過門縫看了一眼,一片漆黑。這是后門,直接對著房子后院。
隨即顧銘將后門反鎖上了,轉回頭對著杜峰朝他們剛進來的正門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把前門也鎖上。
杜峰轉身后走到門口,轉動鎖扣上了鎖,“咔噠”,這個門比后面要大,鎖和門都是金屬的,轉動鎖扣的那聲響,在寂靜空曠的房間中顯得格外清脆。
三人確定沒有其他異動后,才又移動了步子。
秋天輕腳走到顧銘身邊,拉住了他的胳膊。
此刻正是盛夏,顧銘上身穿的是一件短袖休閑POLO衫,夏天在拉住顧銘胳膊的一瞬間,就感覺像是靠近了一個小火爐。
秋天愣了幾秒,看向顧銘,顧銘同時也回頭看她。
秋天用手背碰了一下顧銘的額頭。
隨即她皺起了眉,因為對周邊環境還不了解,秋天并不敢直接說話。
她松開了顧銘,稍微側身面向顧銘,一手食指指向顧銘后,隨即又用手摸向自己前額,然后手松開在空中五指微曲,上下稍微動了幾下,皺著眉頭看著顧銘,又在空中畫出了一個問號。
顧銘明白秋天是問【你發燒了嗎?】
顧銘昨天只告訴秋天,在他從津城來北城的路上并不順利,遇到了感染的人,但是他并沒有說他其實被感染者抓傷了。
當時他站在車旁方便,突然一個人,從后面抓住了他的胳膊。
顧銘迅速反應過來,回頭推開了那個男人,可是那人猛地又朝他撲過來,顧銘按住了他的肩膀。
幸好這男人身材不高,手臂也不長,被顧銘按住肩膀后,他的手怎么也夠不著顧銘。顧銘正思索著如何脫身,側面又沖過來一個女人,她一把抓住了顧銘的手臂。顧銘迅速反應過來,抬腳一踹,將女人踢倒在地。
顧銘的手還在男人的肩膀上,隨即把著他的肩膀,轉到了女人起身的方向,然后用力將腳踹到了男人的肚子上,男人慣性的往后倒去,剛站起身的女人被男人一塊帶著朝后倒去。
他們倒下的地方恰巧是一處下坡,身體順著坡勢又滾了兩圈。顧銘趁機開門上車,一腳油門,車就沖出去了。
等顧銘回過神來,胳膊感覺到一絲疼痛,他將T恤上的半截衣袖拉到肩膀上,看到了兩道紅色血印,上面還滲出了星星點點的血珠。
如果不是因為T恤是黑色的,到北城的時候,早就被秋天看到了。
雖然顧銘當時發現后就拿礦泉水沖洗了傷口,但是到今天下午他開始頭疼。顯然昨天的沖洗并沒有起到作用,而且在經歷了鄰居家的遭遇后,他已經能預感到自己的情況了。
從鄰居描述的他妻子受傷到發燒再到發病的時間,顧銘推斷自己應該能有時間把秋天送到東北,然后……
顧銘打算晚上吃一粒退燒藥緩解下難受的身體狀況,但是藥還沒吃,就被秋天發現他發燒了。
顧銘將右手拇指、食指和中指捏在一起,然后再食指,中指相疊著彈出,然后雙手虛握,做了一個手握方向盤的姿勢,完后用握拳的右手往左臂肘窩處蹙眉錘了一下。
【沒事,開車有點累了。】
秋天心里清楚,顧銘這兩天一直在開車,昨晚又忙著收拾行李,睡得很晚,顯然沒休息好。連續駕駛加上精神高度緊張,身體難免有些吃不消了。
杜峰看不懂手語,倆人的一通比劃,看得他云里霧里的。他瞅著顧銘,挑了一下眉,那意思是,【你倆說啥呢?】
顧銘看了杜峰一眼,伸手指了指樓梯,右手食指和中指立在空中,交替移動。
這回杜峰看明白了,是要去樓上。顧銘對著秋天用下巴點了點墻角的椅子,示意她去坐會兒,然后就往樓梯走了,杜峰跟在他后面也上了樓梯。
因為前后門都鎖上了,一層又沒有其他的房間,暫時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秋天慢慢走到了椅子上坐下了,看著兩人一前一后上了二樓。
二樓有很多房間,倆人一一打開后,沒有發現異常。
轉了一圈后,顧銘攔住了想要下樓的杜峰,倆人坐在二樓客廳的沙發中。
“我應該是被感染了…”顧銘掀開傷口,目光投向杜峰,“現在還發燒了…”說完,他緩緩放下袖子。
杜峰心頭一緊,眼神驟然凝重,直直盯著顧銘。他明白顧銘的意思——這和他妻子的情況如出一轍。
“什么時候受的傷?”峰壓低嗓音,語氣沉重。
“昨天,在去北城的路上。”顧銘回答。
“她知道嗎?”杜峰繼續追問。
“還不知道……”顧銘低聲說。
“你…現在什么感覺?”杜峰小心翼翼地問。
“頭疼的厲害,全身酸痛,就是發燒的感覺?!鳖欍憣⒏觳矒卧谙ドw上,雙手用力搓了搓臉,神情疲憊。
杜峰輕輕嘆了口氣,沉默良久。
幾分鐘后,
“你不打算告訴她嗎?”杜峰知道顧銘最終會被徹底感染,他已經在為秋天感到難過了。
“如果明天能順利把秋天送到她爸媽那兒”顧銘盯著前方繼續說道“我可能會選擇自己離開…”
沒等杜峰再開口,顧銘繼續說道:“如果…在到目的地之前我出了什么意外,能不能請你……”
他抬起頭,目光落在杜峰臉上,“幫我把她送到她父母那兒?”盡管顧銘的語氣依舊平靜,但眼神中卻閃過一絲懇求,只是那抹情緒稍縱即逝,很快便消失不見。
顧銘心里明白,自己的請求確實有些強人所難。如果三人能一路同行,彼此照應,自然沒什么問題。但若他不在了,秋天一個柔弱的女孩,獨自前行必定寸步難行。而杜峰若是答應護送秋天,就意味著他必須在確保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再承擔起保護另一個人的責任。對于才認識不到兩天的他們來說,這樣的要求確實顯得有些過分。
“沒關系,你可以拒絕…而且我只是說如果,正常明天下午應該就能到,在那之前,我應該不會有問題,你媳婦兒不也是燒了兩天后,第三天才…”顧銘突然停下了,掃了一眼杜峰,然后繼續說:“明天晚上我會離開,算是跟你告個別……”
“我會送秋天的,不管你在還是不在。”杜峰微微牽動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我跟秋天是鄰居,在這種情況下,我不會丟下她不管的。再說了,你們還幫過我!”他說著,伸手在顧銘背上輕輕拍了兩下,語氣堅定而真誠。
“謝謝……”顧銘坐直身子,目光投向杜峰,眼中帶著感激。
“沒想到……剛認識你就……”杜峰心里涌起一陣酸楚,話到嘴邊卻有些說不下去。
“很開心認識你!”顧銘笑著看向杜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