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懸這才正視起眼前這人。
“你為什么……”
王之懸話一出口就有些后悔，自知失言的笑了笑，眼里卻沒有半點喜色：“猜的，還是有人告訴你？”
他們兩人說話的聲音并不高，不過也沒有刻意去壓低，圍在計白身邊的兩人還是聽得到的。
在聽見計白說出白玉京三個字的時候，公孫陽和顏明皆是一僵，不可置信地看向這個年紀并不大的少年。
比這更不可置信的，是計白那副無所謂的神態。
“這很難猜嗎？”
計白聳了聳肩，講笑話似的：“敢一個人在書山里仗勢欺人，除了傻子，就只剩下五大世家里的人了。”
“很少有人知道我的身份，還敢得罪我。”
王之懸自認笑得很溫和，給人的感覺卻是一貫虛假，評價道：
“你很厲害。”
計白無所謂地揮了揮手。
他隨意地走了兩步，先是輕輕踹了地上那個“板凳工”和“剝果工”兩腳，將這兩人攆走。
緊接著面向王之懸，張嘴就要繼續發作，可還沒等他開口，顏明就拽住他的胳膊，小聲道：“差不多得了，他是白玉京的人。”
計白翻了個白眼。
他對顏明批評道：“我剛才就是開了個玩笑，你還真信他是白玉京的人啊。”
顏明愣了一下，計白趁此機會再次看向王之懸，語氣十分直接：“我現在身上有一顆上品文心，你能要走嗎？”
“用上品文心給我道歉？”王之懸答非所問道，“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計白就跟聽到什么笑話似的，使勁拍了下顏明的后背，指桑罵槐道：“你這膽子我看是屬老鼠的吧？你好好想想，那些世家來找我們采購文心的時候，都是一副什么嘴臉？有他這么和氣嗎？”
王之懸沒想到這輩子自己居然能跟“和氣”這個詞沾上關系。
顏明經過計白友善的提醒，也有些回憶起五大世家使者駕臨列國時的天子作派。
計白還在循循善誘道：“就算這小子是白玉京的人又能怎么樣？你什么時候見過五大世家的嫡系親自來書山找文心的？人家這種高高在上的天龍人跟我們這些草根能一樣嗎？”
計白時常冒出一些讓人捉摸不透的胡言亂語，顏明雖然不懂這人是什么毛病，卻也有幾分習慣。
公孫陽還在緊繃著，顏明卻有些踩進計白的語言陷阱中。
王之懸黑著臉，眼前這人雖然是對顏明說話，但毫無疑問是指桑罵槐說給他聽的。
他快速對應起諸國天才的名字，卻始終對應不上計白的臉。
這人到處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王之懸畢竟還是個少年，哪怕強行遮擋自己的憤怒，身上的躁意依然掩飾不掉。
聰明的計白想了個就連顏明都能聽懂的比喻，開口道：“他這出門的排場還沒我大呢？就算真是白玉京的人又能如何，你和我還都是齊國人呢，我們倆能一樣嗎？”
顏明立刻給了計白一個肘擊，被后者穩穩擋住。
“什么意思？”顏明罵道，“我也有文心，不比你差。”
“是是是，你好歹還有文心。”
計白挑了挑眉，看著臉都被氣紅了不少的少年，語焉不詳道：“他連個文心都沒有，怎么能跟你比。”
顏明心里詭異地好受了兩分。
這場單方面的羞辱并沒有結束，王之懸沒有再開口說話，瞪住計白的眼神卻鋒利的能把人給捅死。
計白當然不怕這種小孩，見顏明居然不搭他的腔，他只能“哎呀”一聲，道：
“你說這得在白玉京里混成什么樣？連個上品文心都混不到啊。”
王之懸冷笑一聲，抬起右手從脖頸處撥了撥，正想拿出什么東西，卻被一旁觀察許久的公孫陽眼疾手快地摁住，阻止他的動作。
公孫陽吸了一口氣，剛才那一瞬間，他明顯感覺到這個少年身上的殺意。
雖說主要針對計白，但難免會掃射他們。
王之懸眼神冰冷的看向拽住自己的那只手，像是被蒼蠅碰了似的，將手抽了回去。
倒是沒再有其他動作，看起來在強行容忍著計白對他的羞辱。
公孫陽的心狂跳起來，他心知肚明，計白那話騙騙顏明就算了，當然騙不過其他人。
這個少年絕對不簡單。
公孫陽有些后悔，作為一名小國進士，尋常大國他尚且得罪不起，何況是高高在上的白玉京。
白玉京掉下來的一顆沙子，都能隨時成為壓垮他的一座山。
于是他偏過頭，企圖藏起自己的臉，同時瘋狂地沖計白眨眼，暗示對方說些好話補救。
聰明的計白自然看懂暗示。
他撇開顏明，走到比他矮半個頭的王之懸身前，逗小孩似的：“你剛才不是想殺我嗎，為什么不動手？”
對方還沒有回答，卻見計白不著四六地搖了搖頭，一股子沒個正經的樣子，說出來的話卻真正讓王之懸渾身都冷了幾分。
“是一個人來書山，還是逃出來的呢？”
計白點了點頭，自問自答道：“不管是獨行還是逃跑，都代表你的確有東西傍身，在家族里的地位卻很低吧。”
王之懸瞇起眼睛看向他，“這都是誰告訴你的？”
“用我聰明的大腦推理出來的，不行嗎？”
計白倒是很有禮貌的回復，繼續道：“看你這個樣子，估計不但地位低還得罪了人，對方要怎么對付你？不給你文心，還是要給你安排一顆你接受不了的低品文心？”
計白說話的口吻平淡的像是在菜市場買到一顆爛白菜，卻陡然讓對方心跳都加快了幾分。
“所以你只能來書山冒險，想自己找一顆高品文心。”
王之懸并不懂計白嘴里的那句“推理”是什么意思。
但對方說出口的話，毫無疑問戳中了他最想隱藏的地方。
“你很聰明。”王之懸再次將手放到脖頸，言語威脅道，“可惜聰明的人都死得早。”
“那挺不錯的。”
計白還是那副討人厭的嘴臉，語氣很惋惜：“真可惜你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