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寂靜無聲，唯有噠噠腳步聲響動。

噠，噠噠，噠噠噠……

與其說是腳步聲，倒不如說是有節奏地抬腳踩地板。

“星野君……”

有棲美羽身子更加蜷縮幾分，連腦袋都不敢露出來，只敢躲在被子結界里面喊著星野源的名字壯壯膽氣。

呵呵，還不消停呢。

星野源聽了片刻，站起身，走到墻角處，拿起一根打掃天花板蜘蛛網的除塵天花掃，走回客廳，拖把頭直直朝上，瞄準腳步聲的方向。

上面每噠的一聲，星野源就用力戳一下天花板，它噠噠兩聲，星野源就連戳兩下。

噠，咚，噠噠，咚咚，噠噠噠，咚咚咚……

原本韻律感的腳步聲立即變得怪異起來，說不上難聽，但也絕不算好聽。

有棲美羽認真聽了一會兒，悄悄拉下一截蓋住面龐的被子，探出頭打量天花板。

她總覺得有另外一個人正隔著天花板與星野源對峙。

或者那并不是人。

針鋒相對片刻，至天花板傳來的腳步聲一改之前的韻律，變得無序混亂，噠，噠，噠噠噠……雜亂無序的腳步聲，震得天花板都在輕輕顫動。

星野源一點也不在意，他也跟著上舉天花掃隨便戳幾下，讓本就雜亂的聲音更加混亂。

又過了一會兒，腳步聲越來越大，不像是走路，更像是跳起來往地面使勁踩所發出的聲音。

開始惱羞成怒了嗎？

星野源一點也不在意，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氣，能被這種幼稚舉動所激怒的鬼怪，再強也強不到哪去。

以自己的實力應該足以對付它。

想到這里，星野源空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胸膛，那里貼身放著一桿養魂幡，對付一些實力低下的鬼怪有奇效。

這只騷擾有棲美羽的鬼怪，只能施展這種小手段，可見它并不強大。

心中有了想法，星野源將懷中的養魂幡拿在手上，接著掛在天花掃上頭，舉著朝向聲音來源處。

白熾燈下，養魂幡輕輕閃爍著幽光，仿佛正在張開一張大嘴。

噠……

腳步聲只是響了一聲，就再也沒有動靜。

一直緊盯著天花板的星野源，猛地將養魂幡朝著靠左側一米的位置伸去，只見一縷黑影從灰色天花板漸漸凝聚成型，凝固不動，然后被養魂幡所吸取。

只是一道分魂，并不是鬼怪的本體，這應該是從有棲美羽原先居住的地方一路尾隨而來。

“結束了嗎？”有棲美羽探出小腦袋，雙手搭著被子邊沿，弱弱問了一句。

“暫時解決了。”

星野源縮回天花掃，將掛在上面的養魂幡取了下來。

“呼，那就好，剛才差點嚇死我了。”有棲美羽這才拉開被子，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但它可能還會再纏著你。”

“……”有棲美羽神色一僵，又想縮回被子里面了。

星野源先一步將有棲美羽身旁的被子拉起來，笑著看向她道：“你越是害怕，它就越喜歡纏著你。”

“星野君，你這是在威脅我！”

“那你怕不怕？”

“怕……”

星野源沒有再逗她，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2點32分。

如果現在離開的話，還來得及今晚的開店。

不要離開，留下來陪我到天亮吧。

當星野源有意離開的時候，有棲美羽小手輕輕攥著星野源的衣袖，一雙濕漉漉的眼睛里滿是懇求與害怕。

“跟我來吧。”

星野源無奈嘆氣，只能讓有棲美羽跟著自己前往24區店鋪。

路上，有棲美羽多次詢問星野源所從事的工作，但都沒有得到確切的答案。

來到24區店鋪，星野源領著有棲美羽從店鋪后面的小門進入，讓她安靜待在店鋪后面的小房間里面，玩玩手機，耐心等到5點。

這個小房間是星野源特意留出來給自己睡覺用的，不算大，除了一張床，就只有一塊靠窗桌子。

將小房間與前面店鋪之間的房門關緊，星野源才打開店鋪大門，迎接今晚的客人。

看店這份工作，平日里都很清閑，遺愿委托并不是常態，正常的話，一個月大概能遇到3～5次。

相當于外快。

售賣這些店鋪里的陰間用品才是穩定的冥幣來源。

【星野君，自從你離開學校之后就變得越來越神秘了】

閑著無聊的有棲美羽發來信息。

【每個人都有那么一點點秘密】

坐在柜臺里側的星野源一邊等待客人上門，一邊與有棲美羽通過手機閑聊。

臨近4點左右，今晚才有了第一位客人上門。

透過那一層包裹的黑霧，星野源隱約看清這位客人的長相，佝僂背，禿頭，鼻子很大，眼睛很小，是上了年歲的老人。

它花了200點冥幣，挑選了一尊女性紙人。

結完賬，星野源朝著紙人吐了一口氣，繪制于紙人表面的筆墨，散發淺淺黑光，而后凝聚成一道與紙人相似的虛幻身影。

鬼魂伸出自己黑漆漆的枯瘦手掌，與紙人所化的身影十指相牽，然后飄然離開店鋪，消失無蹤。

待它走遠，那一尊紙人無火自燃，很快就燒成一堆灰燼。

這年頭鬼魂有時也想有個伴，各種款式的紙人是它們的心頭好。

除了特別的幾款，星野源店里所售賣的紙人，一尊皆為200點冥幣，不算太貴，所以銷量也還行。

守著24區店鋪直到凌晨5點，星野源從柜臺后面起身，伸了伸懶腰，活動一下手腳，前往將店門關上，才回到有棲美羽所在的小房間。

她同樣一夜未眠，留著明顯的青黑眼袋。

瞧見星野源走來，有棲美羽美眸亮起，朝著星野源勉強擠出一抹笑容，“我們接下來要干什么？”

“洗漱，然后吃早餐。”

星野源開車載著有棲美羽回到自己居住的別墅，讓她稍微洗漱拾掇一下，才帶著她出門吃早餐。

相比于星野源的好胃口，有棲美羽連一個飯團都沒有吃完，單手托腮，頗有怨念盯著胃口極好的星野源。

“走吧，該去辦正事了。”

吃完早餐，星野源帶著有棲美羽回到她原先居住的公寓。

他沒有立即上樓調查，而是讓有棲美羽撥通房主的電話，向他詢問一些有關樓上租戶的信息。

……

田村志和，是一名早出晚歸的列車司機，3年前就來到這棟公寓居住，從未換過房間。

年近40歲，鼻梁微塌，發際線后移，右嘴唇邊留著一小條疤痕，身高一米七二，體重60㎏左右。

根據房主的相關描述，星野源用繪畫的鉛筆，在一張空白草稿紙上大致畫出他的形象。

“我從來沒有見過他。”有棲美羽辨認許久，也沒有從這張畫像上找出一絲熟悉感。

“星野君，該不會是你的繪畫水平退步了吧？”有棲美羽笑著調侃一句。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那一年參加美術比賽時，我獲得了一等獎，而你只堪堪獲得一個三等獎。”

“……”有棲美羽識趣不再討論這個話題。

“再等等。”

星野源沒有立即上樓，而是等到太陽移到能夠照射到這棟公寓8層，才帶著緊張畏縮的有棲美羽上樓。

電梯停在8層，星野源先走出電梯，見四周沒有人，才招手示意有棲美羽趕緊跟上。

“星野君，真的要去冒險嗎？”

“那好吧，我們這就離開。”

“不行……”

有棲美羽小聲嘀咕幾句，為星野源指明自己樓頂那一間房子方向。

來到房門外，房門緊閉，還掛著一個“請勿打擾”的木牌。

咚咚～咚咚～

星野源敲了幾下門，見里面沒有任何動靜，從自己的口袋里面掏出一把張力扳手，形狀為L型的薄金屬片。

在有棲美羽震驚注視下，將薄金屬片插入鎖芯，施加旋轉張力，簡單調試幾次，只聽見咔噠一聲，門鎖被撬開。

“星野君，真是多才多藝呢。”有棲美羽只能發出這樣的評價。

“都是生活所迫。”

撬鎖這樣的技能十分實用，很多時候，他都是通過撬鎖的方式進入遺愿委托對象的房間里面，尋找一些東西或者搞破壞。

而且身為一位遺愿完成師，隨身攜帶扳手也是很合理的吧？

房門剛打開，一股刺鼻的惡臭味道就順著門縫沖了出來。

有棲美羽只是微微皺鼻，沒有太大的反應，星野源神色立馬認真起來，對于這種味道，他一點也不陌生。

這絕對不是活人居住之所能夠散發的氣味。

是肉身死亡腐爛才會發出的味道。

田村志和已經死了嗎？

可剛才房主還說，前兩天田村志和還如常繳納租金，也有人看見他出門，沒有理由遇害。

“跟在我身后，自己小心點。”

星野源提醒一句，推門而入，房子的格局也是一室一廳，只是客廳格外臟亂，各種快餐盒、啤酒罐、零食包裝袋……四處丟棄。

房間里面幾乎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根本不像是人居住的房間，更像是蟑螂老鼠的快樂老家。

有棲美羽連忙退到房間外面，捂著口鼻，不停搖頭揮手，死活不想踏進這間臟亂差的房間。

星野源只能讓她待在外面，并囑咐她幾句。

對于這種味道，星野源已經有了一定免疫力，腳步不停，徑直穿梭于房間每一處角落，并沒有發現田村志和的尸體。

可這里明明散發著只有死人才會飄散的氣味。

星野源又轉悠兩圈，臥室、衛生間、客廳都沒有發現什么異常。

如果房間沒有異常的話，那么異常的就是田村志和本身。

“練習這么久的扎草成人之術，總算能夠派上用場了。”

星野源從懷中掏出一個20㎝高的草人，將它藏在沙發下面，調整一下位置，讓它的視線將大半個客廳籠罩。

“臨兵斗者，草人附魂！”

星野源半趴在布滿各種垃圾的地板上，手掐法訣，為草人附魂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