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夏正午，驕陽似火，將青石鋪就的廣場烤得發(fā)燙。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混雜著汗水、金屬銹蝕與淡淡煤煙的味道，這是屬于無影宗外門廣場的獨特氣息。

王然背著一個打滿補丁的粗布行囊，擠在密密麻麻的人流中，鼻尖沁出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滴在胸前洗得發(fā)白的布衣上。他今年十五歲，身形略顯單薄，但一雙眼睛卻亮得驚人，像藏著兩把小火炬，好奇而貪婪地打量著前方那座巍峨的青石牌坊。

牌坊上“無影宗”三個斗大的字蒼勁有力，筆畫間仿佛有刀光劍影流轉，看得王然心頭一陣陣發(fā)燙。他來自千里之外的落石鎮(zhèn)，一個以鐵礦聞名卻貧瘠的地方。鎮(zhèn)上的老人說，無影宗的弟子能鍛出削鐵如泥的神兵，能憑一手鍛造術走遍天下都餓不著肚子。對于從小就喜歡擺弄鐵塊的王然來說，這里就是他向往的圣地。

“都安靜！”

一個洪亮的聲音打斷了王然的思緒。只見牌坊下，一個身材矮小、肚子微凸的中年男子走上前來。他穿著一身沾滿油污的灰色短褂，露出的手臂肌肉虬結，古銅色的皮膚上布滿了細密的疤痕，一看就是常年與鍛錘、火焰打交道的人。

“我是陳友，負責你們這一批外門弟子的啟蒙。”中年男子目光如炬，掃過臺下數千張年輕而稚嫩的面孔，“無影宗，不以修為論高低，只以鍛造定去留！在這里，錘子就是你的手，火焰就是你的魂，鐵塊就是你的命！”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拔高：“外門考核，只有一個要求——三天后，用我等會下發(fā)的凡鐵，鍛造出一把合格的‘淬鐵匕首’！記住，是合格！刃口要平，硬度要夠，能削斷三根并排的鐵釘！合格者，留下，成為外門弟子；不合格者，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人群中響起一陣竊竊私語，不少人臉上露出了緊張的神色。鍛造匕首？對于大部分來自普通人家的少年來說，這幾乎是從未接觸過的領域。

陳友似乎早已習慣了這種反應，他拍了拍手，身后立刻走來幾個弟子，抬著一個個沉重的鐵箱。“現在，按順序領取材料和基礎鍛造工具包！拿到后，立刻去廣場西側的臨時鍛造坊熟悉工具！記住，時間只有三天！”

王然隨著人流向前挪動，心中既有緊張，也有一股難以抑制的興奮。當他從一個面無表情的內門弟子手中接過一個沉甸甸的木盒和一塊黑乎乎的凡鐵時，指尖觸碰到冰冷粗糙的鐵塊，一股奇異的悸動從心底升起。

“凡鐵……淬鐵匕首……”他低聲念叨著，握緊了手中的木盒，轉身走向臨時鍛造坊。

鍛造坊是由簡易的木棚搭建而成，里面整齊排列著數十個簡陋的鍛爐，每個鍛爐旁都放著一個鐵砧和一套最基礎的鍛錘。熱浪滾滾，即使隔著一段距離，也能感受到那灼人的溫度。不少少年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始鼓搗起來，敲打聲、拉風箱的聲音雜亂地響成一片，空氣中的煤煙味也更濃了。

王然找到一個角落的位置，放下木盒和凡鐵。他打開木盒，里面是一把小號的鍛錘、一副厚厚的皮手套、一把鐵鉗和一些簡單的磨石。工具很粗糙，但保養(yǎng)得還算不錯。

他戴上手套，拿起鍛錘，入手沉甸甸的，約莫有五斤重。這重量讓他有些不適應，但握著冰冷的錘柄，他卻感到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先別急著動手。”一個聲音在旁邊響起。王然轉頭，看到一個身材較高、略顯肥胖的少年，正咧著嘴對他笑。這少年看起來和他年紀相仿，臉上帶著憨厚的神色。“我叫斑魚，你呢？”

“王然。”

“王然，”斑魚點點頭，指了指王然手中的鍛錘，“陳友長老說了，鍛造第一步，是認錘。這錘子就是你的手，你得先熟悉它的重量，找到手感。”

王然有些驚訝，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憨厚的少年懂得還不少。“你以前接觸過鍛造？”

斑魚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爹是鎮(zhèn)上的鐵匠，我從小跟著玩過幾天，不過都是些粗活，跟這淬鐵匕首肯定不一樣。”

兩人正說著，突然傳來“哐當”一聲巨響，緊接著是一聲慘叫。只見不遠處，一個少年因為沒握緊鍛錘，錘子砸在了自己腳背上，疼得眼淚都出來了。

“看到沒？”斑魚縮了縮脖子，“所以說，別急。先看，先想，再動手。”

王然深以為然。他沒有立刻去點燃鍛爐，而是坐在地上，反復掂量著手中的鍛錘，感受著它的重心，想象著揮舞它時的力度和角度。他想起了鎮(zhèn)上老鐵匠打制農具時的樣子，那沉穩(wěn)的節(jié)奏，那精準的落點……

夕陽西下，鍛造坊里的人漸漸散去，只有少數幾個還在咬牙堅持。王然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三天，足夠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