峽谷兩側的冰狼雕塑同時轉頭時,阿穆爾聽見冰川深處傳來鎖鏈崩斷的脆響。那些倒懸的新月標記開始滲出黑血,在冰面上蝕刻出蛛網狀的暗紅色紋路。霜刃突然人立而起,前爪拍擊地面震碎正在蔓延的血紋,飛濺的冰渣在空中凝成短暫的狼形霧靄。
“暗影契約...“巨狼的皮毛根根豎起,露出下面新生的青銅鱗甲,“三百年前被放逐的叛徒們。“它殘缺的左眼窩里涌出銀藍色光流,在空氣中勾勒出殘缺的族譜圖騰。
阿穆爾右臂的液態青銅突然沸騰,鎧甲自動延伸出護頸組件。金屬表面浮現的符文與冰狼雕塑的逆胎記激烈對抗,每次碰撞都炸出青紅色的電火花。少年突然跪倒在地,他的視野被強行拖入某個記憶片段——
暴風雪中的青銅祭壇,十二名戴著冰面具的薩滿正在舉行分裂儀式。他們用骨刀割開自己的掌心,將血滴在兩只狼崽額頭。其中一只狼崽的胎記在月光下正常閃耀,另一只的標記卻詭異地倒懸著,將月光折射成污濁的暗紅色。
“雙月同天之時...“霜刃的聲音將阿穆爾拉回現實,巨狼正用尾巴掃開撲來的冰晶蝙蝠,“暗影狼族就會...“它的話被山巔傳來的號角聲打斷,那聲音像是從地心深處傳來,震得冰掛簌簌墜落。
血星的光芒突然分裂成兩束。較細的那束照在阿穆爾胸口,較粗的暗紅色光柱則直射峽谷盡頭。被暗光照射的冰狼雕塑紛紛活化,它們開裂的身體里涌出瀝青狀的黑色物質。
當第一滴黑血濺到青銅鎧甲上時,阿穆爾聽見了女人的慟哭。液態金屬突然暴漲,瞬間覆蓋他全身形成全套戰甲。頭盔兩側的狼耳裝飾與胎記完美呼應,胸甲上則浮現出三百年前那場分裂儀式的動態浮雕。
“烏蘭的鎧甲認得你。“霜刃的右眼映出少年現在的模樣——與祭壇記憶里那位女戰士的站姿分毫不差。巨狼突然偏頭咬住阿穆爾的后頸護甲,將他甩向右側巖壁:“小心暗影噬咬!“
三根黑色冰矛從少年原先站立處破土而出,矛尖上纏繞著嘶嘶作響的黑霧。阿穆爾本能地揮臂格擋,青銅護腕自動彈開成圓盾,將冰矛震碎成散發著腐臭的黑色粉末。
更多記憶涌入腦海:這套鎧甲曾屬于某個被稱為“月影衛“的神秘組織。阿穆爾看見十二名穿著相同鎧甲的戰士站在冰穹之巔,他們腳下踩著用狼血繪制的巨大法陣。當雙月重疊的剎那,其中六人的鎧甲突然變黑,倒懸的狼耳裝飾刺穿了他們自己的咽喉。
霜刃的嗥叫帶著某種古老韻律,聲波在阿穆爾鎧甲表面激起細密的波紋。那些波紋所到之處,暗紅色血紋紛紛退卻。但峽谷深處的黑暗正在凝聚,隱約可見三對巨大的冰藍色眼睛緩緩睜開。
“它們醒了...“巨狼的青銅鱗甲片片豎立,發出金鐵交鳴的脆響,“被血星喚醒的暗影長老。“
阿穆爾突然發現自己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抬起,鎧甲縫隙間滲出銀藍色光流。這些光線在空中編織成復雜的立體符陣,與山巔血星形成精確的幾何對應。當最后一個符文完成時,整條峽谷的冰狼雕塑同時發出痛苦的嘶吼。
攀上山脊的瞬間,阿穆爾終于看清血星的真容——那是一只半嵌在冰巖中的巨大眼球,瞳孔由不斷旋轉的暗紅色星云構成。當眼球轉向他們時,霜刃突然前肢跪地,頭顱低垂到前爪上,這是狼族最高的禮節。
“始祖之眼...“巨狼的聲音通過某種精神共鳴直接傳入阿穆爾腦海,“它選擇在此時蘇醒。“
眼球表面的星云突然加速旋轉,投射出全息影像般的場景:遠古戰場上,兩群毛色迥異的巨狼正在廝殺。其中一群的額頭有正常月紋,另一群則是倒懸標記。當影像聚焦到某個雙頭巨狼身上時,阿穆爾感到鎧甲劇烈震顫——那是初代月影衛處決暗影始祖的瞬間。
眼球突然滲出暗紅色液體,這些血淚在冰面上形成十二個等距的凹坑。阿穆爾右臂的青銅鎧甲自動解體,液態金屬分成十二股注入凹坑。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其中六個坑里的金屬立刻變黑,凝結成帶著倒刺的猙獰武器。
霜刃的左眼窩突然爆發強光,新生的眼球在銀藍色火焰中重塑。當它再次睜眼時,瞳孔里竟映著阿穆爾胎記的微縮投影。巨狼驚愕地后退兩步:“生命契約?什么時候...“
回答它的是地動山搖的崩塌聲。峽谷兩側的冰壁像被無形巨手撕開,暴露出下方被黑冰封存的上古戰場。數以千計的狼族遺骸保持著戰斗姿態,它們的骨骼上刻滿正在發光的古老符文。
阿穆爾太陽穴突突跳動,他聽見三百年前那個女人的聲音與始祖眼球的低語重疊:“月影...必須...完整...“
黑冰下的遠古戰場
踏入戰場的剎那,阿穆爾的青銅戰靴自動激活了冰層下的某種機制。以他落腳點為圓心,三百米內的黑冰同時變得透明,暴露出下方令人窒息的場景——六具穿著黑色鎧甲的巨型狼尸呈放射狀排列,它們的獠牙深深咬在中央那具銀白色巨狼的骨骸上。
“第一代月影衛...“霜刃的尾巴不自覺地卷住阿穆爾小腿,“和他們的暗影復制體。“巨狼新生的左眼持續投射出全息圖示,顯示這些尸體下方埋藏著更古老的青銅裝置。
阿穆爾突然沖向戰場中央,他的鎧甲共鳴般發出高頻嗡鳴。隨著距離縮短,銀白色巨狼的頭骨眼眶里亮起兩點藍光。當少年跪在它面前時,頭骨突然開口說話,聲音像是千萬只狼的合鳴:
“雙月之子,你來得太遲了。“骨骸的牙齒碰撞出火星,“暗影已經污染了三分之二的冰脈。“
霜刃突然撲上來咬住阿穆爾的后領,將他拖離突然下陷的地面。六具黑色鎧甲從冰層里浮起,空洞的頭盔下飄著暗紅色霧團。它們手中由黑化青銅凝成的武器,正是山脊上那六把兇器的放大版。
少年右臂的鎧甲突然變形,延伸出三米長的光刃。當他本能地擺出防御姿態時,戰場邊緣傳來冰層碎裂的脆響——十二名穿著殘破鎧甲的幽靈戰士從冰里升起,其中六人的鎧甲已經半黑化,眼窩里跳動著暗紅火光。
“月影衛的英靈...“霜刃的毛發間迸出電光,“小心被污染的...“
它的話沒能說完。某個巨大的陰影突然籠罩戰場,阿穆爾抬頭看見云層中浮現出覆蓋半個天空的狼臉虛影。那張臉上左右各有一個新月標記——右側正常,左側倒懸。
當天空中的巨臉張開嘴時,降下的不是雪而是無數冰晶符文。這些符文在接觸地面時立刻具象化——正常的變成青銅武器,倒懸的則化作黑色冰刃。阿穆爾眼睜睜看著三個月影英靈被黑冰刃刺穿,他們的鎧甲瞬間爬滿蛛網狀暗紋。
“用血激活中央骨骸!“霜刃突然咬破自己的前爪,將血甩向戰場中央,“只有雙月之子能...“
巨狼的嘶吼戛然而止。一根黑冰矛從地底刺出,貫穿了它的腹部。更可怕的是,傷口處涌出的不是血而是粘稠的黑霧。阿穆爾撲過去時,發現霜刃的左眼正在快速黑化,瞳孔里的胎記投影變得模糊不清。
少年做了個自己都不理解的動作——他扯開胸甲,用青銅護手的利爪劃破胸口。當帶著胎記的血液滴在霜刃傷口上時,黑霧立刻退散,巨狼眼中的胎記投影重新變得清晰。
某種古老的共鳴在兩者之間建立。阿穆爾看見霜刃的記憶碎片:三百年前的月圓夜,幼狼形態的霜刃被那個女人——烏蘭——從祭壇救走,她們在暴風雪中逃亡時訂下的生命契約...
戰場突然劇烈搖晃。中央的銀白色巨狼骨骸站了起來,它被咬碎的肋骨自動修復,組成某種類似祭壇的結構。阿穆爾不受控制地走向骨骸,他的鎧甲正在與這個遠古裝置同步變形。
當少年站上骨制祭壇的剎那,整片冰原的暗紋同時亮起。天空中的巨獸發出痛苦嘶吼,它的左半張臉開始崩塌。但與此同時,阿穆爾感到某種冰冷的東西順著腳踝爬上來——那是六具黑色鎧甲融化成的液態暗影,正試圖污染他的青銅戰甲。
霜刃在最后關頭撲上祭壇。它新生的左眼爆發出的藍光形成保護罩,為阿穆爾爭取了關鍵三秒。少年趁機將雙手插入骨骸的眼窩,摸到了里面某個熾熱的物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