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終于亮了。

我不知道這一夜是怎么熬過去的，也不記得自己走了多遠。只是當第一縷陽光照在地面上，我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走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區域。

它就像突然從地平線上“浮現”出來的——

一棟懸空的巨型別墅。

真的“懸空”。整座建筑漂浮在半空，只有幾根石頭柱子勉強撐住，看上去隨時可能坍塌。下面的地形支離破碎，像是被挖空了一樣，只有零星的石塊、泥土和方塊斷層。更夸張的是，有一條用圓石鋪就的臺階，從地面蜿蜒上升，一直連到那棟懸空別墅的入口。

我抬起頭，仰望那棟建筑——木制屋頂、陽臺、圍欄，甚至還有樹木被種在上面。

它和周圍那些廢墟完全不一樣。

這像是有人認真建造的東西。

就在這時，聊天欄突然跳出幾條信息：

FarImpala257639: can you help me i am in this server

MinorMink321305: i am japanese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終于……有玩家的存在了？

我立刻環顧四周，但依然沒人。我回復不了他們，頻道上只有文字像鬼魂般飄過。

“你們真的在這里嗎……還是只是殘留的對話？”

我咬了咬牙，決定上去看看。

石階很長，也很陡。有的地方缺了幾塊，我只好跳上去補路；有些方塊漂浮著，像被人為挖空。隨著我慢慢往上爬，越來越接近那棟懸空別墅，我開始意識到一個更詭異的問題：

這棟房子，不像是一個人建的。

它太雜亂了。左邊是木頭，右邊是石頭，中間又突然換成了黃羊毛和玻璃塊。像是很多個不同風格的建筑拼接在了一起，有點像某種……融合失敗的復制品。

我終于爬到平臺，站在門前。

門沒關，里頭空無一人。火把稀稀拉拉地貼在墻上，地板還有些沒有鋪完。屋里什么也沒有——不，等等，有一樣東西。

一面墻上的告示牌上刻著一句話：“你來得比我想象的早。”

我愣住了，背后一陣發涼。

我沒登錄任何賬號，沒有朋友知道我在這個服務器。誰寫下了這句話？為什么它出現在這里？為什么……用的是中文？

這不再是普通的建筑。

這是一座為我準備的房子，但我不知道是誰準備的，也不知道為什么。

懸空別墅？或許根本不是“別墅”……而是某種提示，或者陷阱。

我緩緩后退兩步。風開始吹起來。

我盯著那面墻。

“你來得比我想象的早。”

這一行字整齊地刻在一塊告示牌上，掛在屋內最顯眼的位置。它既不發光，也沒有任何機關，甚至沒有放置的聲音——就像它一直都在那里，只是我直到現在才看到。

我心頭猛地一跳。

是誰寫的？是在等我嗎？這句話……是寫給“我”的嗎？

我下意識后退了一步，目光掃過整間房：空無一人，沒有腳印，沒有箱子，連一個正在燃燒的火把都沒有。只有墻上這塊牌子，像某種低語，在提醒我什么。

我屏住呼吸，腦袋一陣亂——

但隨后，一個念頭慢慢冒了出來，像陽光透過烏云：

“也許……這只是之前某位玩家寫下的。”

我從來沒有到過別的服務器，這里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進入的世界。對我來說，這一切都是新的。可我猜得出來，有些人喜歡在聊天框里打字，給所有人都看到；而有些人，不喜歡那種公共的喧嘩，寧愿在角落里立一塊牌子，寫下一句只想讓“某個路人”看到的留言。

這或許只是個標記，一段注解，一個玩家的玩笑話。

不是陷阱，也不是預言。

想到這，我不由得輕笑一聲，剛才提到嗓子眼的心臟終于落了下來。

“嚇我一跳。”我低聲自語。

屋子里空蕩蕩的，沒有家具，也沒有紅石機關，除了那塊牌子外，一切都像是某個玩家建到一半就放棄了的樣子。也許他回了大廳，也許掉線了，也許再也沒回來。

我在陽臺坐了一會兒，望著遠處漂浮在空中的石塊和羊毛，忽然覺得這一切……有點孤單。

但也正因為孤單，這個世界才變得更像一個謎題。

我站起身，把那句留言留在身后，繼續朝下一個方向走去。

我正準備離開這棟懸空的別墅，忽然，聽見了腳步聲。

“嗒，嗒，嗒嗒——”

是從樓梯上傳來的。

一開始我以為是風吹動某個方塊，但那節奏太像人走路了。很快，我確認了：不是一個人，是兩個人。

他們的動作很快。

我蹲下身，透過陽臺邊緣往下看，只見兩個玩家正沿著我來時的那條石階快速往上爬。他們穿著普通的皮革盔甲，沒有ID標簽（或者太遠看不清），但最讓我警覺的是——

他們的方向，正是沖著我來的。

我大腦飛速轉動：

他們是這棟別墅的主人嗎？

他們在找我？還是只是路過？

我現在逃，會不會太晚？

我不敢冒險。

于是立刻起身，繞過陽臺，穿過屋后的小坡道，來到了我剛才沒仔細看過的一塊平臺——一個田地。

是的，一個大概五格乘五格的正方形田地，邊緣還沒圍欄。只有中間松軟的泥土上，孤零零地種著四株小麥。

它們還沒成熟，看上去像是剛種下沒多久，連第二階段都沒進入。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匆匆把那四株連根拔起，隨手丟進背包。

然后，我看了一眼下方。

田地邊有一個天然形成的小水坑，水深剛好夠緩沖高度。我幾乎沒猶豫，跳了下去。

“撲通！”

水花四濺，冰涼的湖水拍在我臉上，但我顧不得擦。馬上轉身，朝著樹林方向狂奔。

我沒回頭。

直到跑出幾十格后，我才敢停下來，躲在一棵大樹后喘息。

我聽見腳步聲停在了上方平臺。好像有交談，但我聽不清。他們沒有追下來。也許他們也愣住了，也許——他們根本不是那棟別墅的主人。

也許，他們和我一樣，只是漂泊的流浪者。

這時，聊天框跳出一句：

FarImpala257639: anyone just took the seeds???

我心中一震。

是我。

但我沒回話。

我只是在樹后悄悄看著那棟懸空別墅的方向，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

這個世界……也許沒有所謂的“家”。

這里的每一棟房子、每一塊田地、每一盞火把，可能都只是某個流浪者短暫停留的印記。

我們不是在生存，我們是在遺跡上輪流留下痕跡。

我低頭看著背包里那四株小麥苗，忽然覺得它們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