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劉克之先是去開了坊門,隨后回轉家中,開始一天的早課。
“呼!”
劉克之先是打了一套拳,活動一下筋骨,隨后取出一根丈長的棗木桿子,這桿子也是祖?zhèn)鞯模莾筛桓隽笋R槊,這一根因為短了些,只能做個步槊。
之所以沒有做成,是因為劉克之家里三代都是神策軍低級軍官,是騎馬的,用不上步槊,所以只能拿來做個練功的道具。
不過那支馬槊已經連同戰(zhàn)馬一起隨老劉沒在江陵,成了草軍的戰(zhàn)利品,只能看日后是否有機緣找回來。
這棗木桿子通體筆直光滑,油光發(fā)亮,呈黑紅之色,直徑約有鵝蛋粗細,不過若要制槊,還得削成乒乓球粗細才行。
這桿子拿在手中十分墜手,上秤稱一下也約有四十斤的分量。
只見劉克之馬步一扎,擺出架勢之后,前后一擰勁,猛的一抖,丈長的棗木桿子“嗚”的一聲惡風響起,面前的空氣如同被抽爆了一般。
隨后力從地起,以腰帶手,桿子不斷刺出,面前擺著一個木樁,上畫紅點,每一擊都刺在紅點上,不一會兒便將紅點刺沒了。
刺了數十下后,劉克之猛的上挑下劈,再呼的一甩,面前的木樁便哀嚎一聲,歪斜斷裂,他手中的桿子仿佛變成了利斧,在木樁上留下一個海碗大小的傷口。
忽然,劉克之拖著桿子向后跑去,臉上也露出一副驚恐的表情,在跑出幾步后,他猛的一扭腰,一聲呼嘯無端而起,桿子已從右手肋下呼的刺出。
“砰!”
一聲悶響,那桿子又在木樁上搗了一記,定眼一看,木樁已從土中被刺了出來,此時正被桿子挑在空中。
取下木樁,平頭的桿子已刺入木樁一寸有余。
這就是劉克之的家傳武藝,只有幾招,沒什么復雜套路,就是要求刺的準,看的準,力氣足。
唯一的套路就是最后這招回馬槍,而這一招最大的技巧也不過是演技要好,能將那驚恐的表情演的唯妙唯肖。
見此,劉克之滿意的點了點頭,收起桿子,此時劉貴也已經將熱水燒好,端了過來。
“郎君的武藝越發(fā)精湛了!”
“入木寸許,已然大成了,只待投軍實戰(zhàn)了。”
洗漱之后,劉貴又將早飯拿了過來,早飯很簡單,一杯澧酒,幾個胡餅,一盤肉。
澧除了代指甘甜的泉水,還有甘甜的酒水,醪糟便是其中一種,度數低,酒味低于甜味,制作簡單,且成本低,是普通人家常備的一種飲料。
劉克之日常練武,胃口很大,這點東西,不過兩三口就吃完了。
“今日楊君若來,你讓他下職后來一趟,到時這肉做上幾斤,我在觀中帶些酒來,與他一敘。”
說罷,劉克之便架著牛車,向著玄都觀而去。
玄都觀位于崇業(yè)坊,與永安坊相距不過數百步,但繁華程度卻是大不相同。
劉禹錫詩云:“玄都觀里桃千樹,盡是劉郎去后栽。”
那時還是盛唐,玄都觀不僅是宗教場所,還是長安的文化交流中心,觀中有藏書萬卷,其中的道士也是文學大家。
這里春日滿觀紅霞,秋日桃果累累,而夏日也是避暑的好地方,冬日則是文化交流的中心地,一年到頭游人如織,崇業(yè)坊也因此發(fā)達。
不過劉禹錫又詩云:“百畝庭中半是苔,桃花凈盡菜花開,種桃道士歸何處,前度劉郎今又來。”
那時的玄都觀中已無桃樹,當時的大唐剛從安史之亂中走出,滿地荒蕪,玄都觀也是自那時衰落,不復往日盛景。
但即便衰落,也比永安坊這種從頭到腳都沒有興盛過的強多了,如今的崇業(yè)坊中,依舊有大量的士人在此流連。
原因無他,玄都觀中有大量藏書,觀主也允許眾人花些小錢便能抄錄,自然受到歡迎。
“火奴兒來了,你這三天兩頭的來,又在觀中長大,不如直接拜入觀中,雖無官身,卻也不憂衣食。”
駕車來到玄都觀后門,劉克之上前敲門,守門道士一見他,便調侃一聲。
對此,劉克之也調笑著回了一句。
“師兄說的在理,可惜這年頭兵荒馬亂的,出世入觀,不如入世出將。”
“好一個出世不如入世,火奴兒,看來你將入道矣!”
劉克之轉頭一看,卻是個熟到不能再熟的人。
“二兄,你又笑話我,入道若是這么簡單,那滿天下都是入道之人了!”
來者正是劉克之叔祖的孫子,亦是玄都觀道士,其名劉仲卿。
“你怎么又帶了東西來。”
劉仲卿一看劉克之身后的牛車,頓時無奈一笑,邁步上前,一股血腥味入鼻,他頓時便知道了劉克之的想法。
“這次算你小子識相,煉那些外丹不僅費時費力,而且毒性太強,我和你大兄也是將近而立的人了,哪能三天兩頭就幫你煉,會折壽的。”
“嘿嘿,這不是兩位兄長煉的丹對外傷有奇效嘛,趁著年輕,幫小弟多煉一些備著,不過這次我卻不是請二位兄長煉丹的,只是見二位兄長辛苦,特意打了一只虎,讓二位兄長補補。”
說著,劉克之掀開牛車上遮掩用的稻草,車上有十個麻袋,他只打開其中三個,一個裝著的是白花花紅艷艷的肉,另一個袋子中裝的是骨頭,還有一個袋子里裝的是一張斑駁的虎皮。
劉伯卿聞言卻是翻了一個白眼,一掀開他就知道另外幾個麻袋中裝著什么,示意劉克之跟上后,轉身便走。
“我看你是想讓我給你煉虎骨生髓膏吧!連炭和藥材都準備好了。”
聞言,劉克之嘿嘿一笑,拉著牛車便跟上劉伯卿腳步,語氣帶著幾分諂媚的奉承起來。
“二兄英明,小弟最近練功頗有進步,每日食肉十斤,卻依舊肚餓,便想著用些虎骨生髓膏,也好節(jié)省花銷。”
劉伯卿聞言輕笑一聲,語重心長的說道:
“火奴兒,我知你天生神力,有舉鼎之能,可人有失手,馬有失蹄。你獵虎只為進補也就算了,萬不可以此為樂,否則將有果報。”
對此,劉克之自然深以為然,他深受叔祖影響,對道家天人合一的思想十分認同,自己如今的舉動,一定會有后患,老虎可是很記仇的,所以他每次獵殺這些猛獸,皆是一窩端,絕對不留后患。
可這些話,卻不能直接說出來,畢竟眼前的這位兄長是個善生之人,見不得肆意殺戮之事。
“獵虎為樂是那些貴人的事,我這等小民,哪有這種興趣,能吃飽穿暖,便已是求之不得的生活了。”
“不錯,能吃飽穿暖就行,那些奢靡享受有什么好,費心勞志,非我道所求。”
劉伯卿點了點頭,十分認同劉克之的想法。
不多時,二人走到一處閣樓前。
“好了,我將這東西帶走,過兩日再給你送去。”
說罷,便帶著牛車離開,而劉克之則是上前敲門。
“叔祖,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