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抓來的時候沒有記路啊……”

席德嘆了口氣。

這地下空間怎么這么大，他已經(jīng)走了好幾圈都還沒找到出口。

看來這里真的是那群人的基地了。

“嗯？”

就在這時候，感覺好像有人從地下道的遠處朝這里沖過來。

遲了半晌后，對方也發(fā)現(xiàn)了席德的存在。他在跟我還有一段距離時停下腳步。

“被搶先堵住去路了嗎……”

席德默默地看著這老熟人。

亞斯。

“暗影？”亞斯沒有露出恐懼的笑容，反而嘴角提了起來。

這種表情是在說明他很自信的意思嘛？席德不知道他的自信是從哪里來的。但是從之前的觀察來看，他能夠壓制出楚子航，確實是有非常不錯的實力的。

“聽那個女人說，讓我看見你就跑，不過，看到你這毫不在意的樣子……我忽然就對你感興趣起來了呢。”亞斯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陪你玩一下，也不耽誤時間?！?

在露出扭曲笑容的下個瞬間，亞斯消失了。

轉(zhuǎn)瞬間，席德全身上下每個空隙都被刀光填滿。

這是極致的速度，速度以外，亞斯的劍術(shù)技巧也十分成熟，左橫切、右橫切、左切上、右切上、逆風、突刺，仿佛無數(shù)個劍術(shù)大師在同一瞬間對席德拔刀，無數(shù)柄刀反射著慘白的光影。

普通人眼里，甚至看不到亞斯的影子，只能聽見呼嘯如同高鐵而過的風聲。

警報紅光正好掃過一圈。

漆黑的劍刃不經(jīng)意地抬起，小孩子揮舞竹刀般，一刀刀切出去。

在同一瞬間，劍刃擋下了所有方向的進攻，席德反而松開劍刃，伸手抓住了極速中的亞斯，揪住他的衣領(lǐng)，將他震了出去。

亞斯砸在墻面上，厚實的土墻坍塌，灰塵中傳出淡淡的血腥味。

最快的速度和扎實的劍術(shù)基礎，這些大概就是亞斯的依仗吧。

席德緩緩走近灰塵。

但席德并不偏好像亞斯這樣「以魔力強化自身的速度和力量，再使出最強的劍技，就會給人很強的感覺吧？」這種的戰(zhàn)斗方式。

但這種戰(zhàn)斗方式卻缺少了美感。只注重單純的力量、單純的速度、單純的反應等物理方面的強悍，而對細節(jié)不屑一顧，或是將其摒棄、放棄——像這樣不完美而扭曲的戰(zhàn)斗方式，是席德最深惡痛絕的。

能有技巧解決的問題，就不要太依仗力量和速度，能揮出一刀解決的問題就不會浪費額外的魔力。

在戰(zhàn)斗中找到敵人的弱點，再利用自身的技巧，將敵人徹底瓦解。

這才是「影之實力者」所追求的。

畢竟能否擁有優(yōu)秀的肉體能力，僅僅只看個人的資質(zhì)高低，但技巧卻是可以后天努力鍛煉起來。

因此，席德的目標「影之實力者」，是絕不會在技巧方面輸給他人的存在。這就是席德的戰(zhàn)斗美學。

老實說，像亞斯這種不加節(jié)制地使用力量和速度會讓席德有點煩躁。

正如亞斯所說，“陪你玩玩，也不耽誤時間。”

席德準備指導亞斯如何正確的使用魔力。

或者說這個世界的說法，魔力的共振，言靈。

“第一課?！?

燈忽然黑了。

藍紫色的魔力膨脹的瞬間過載了所有白熾燈，燈絲頓時燒壞。

在黑暗之中，席德緩慢走向亞斯。

空氣中只剩下席德腳步聲。

在走出第三步的時間，黑暗之中忽然多出了一道極其細微的破風聲。

這個瞬間，席德的劍出鞘如同一道漆黑的虹。

沒有任何魔力參與，只有最忠誠的技巧。

只靠聲音，判斷敵人的位置，在一瞬間揮出最恰當好處的一刀。

刀鋒劃出巨大的圓弧，豎斬而下，直指亞斯的后背。

亞斯在空中怒吼著扭動上半身，劍帶著扭矩，抵擋住席德的一刀，但他被震得砸在地面上，飛身而起，再度潛入黑暗之中。

“第二課?！?

席德漆黑的刀光如影隨形，距離亞斯不過半尺。

轉(zhuǎn)瞬間的加速，只是將最小限度的魔力全數(shù)集中于腳部，然后壓縮，再一口氣釋放出來。只是這么簡單的動作而已。

只是這么簡單的動作，就能讓經(jīng)過壓縮的些許魔力的威力爆發(fā)性提升。

席德如同沒有實質(zhì)的鬼魅，退步中揮刀，刀尖和亞斯的劍碰撞，極輕極快。

沿路的一切都被刀光撕碎，亞斯幾乎被壓著不斷后退。

人在極度的壓力中總能爆發(fā)出極致的潛力，亞斯怒吼一聲，反而頂著席德的刀光向前踏了一步。

但席德已經(jīng)看破了。

識破進攻者的意圖這也是對戰(zhàn)中必備的技巧。

然而僅僅是這樣的技巧，眼前的亞斯也沒有掌握。

亞斯前進的瞬間，席德?lián)]刀成半圓，刀尖劃過他的小腿，像是一道禁止前進的領(lǐng)域，亞斯想要逼近就必須丟掉一只腿。

亞斯瞳孔猛縮的同時，蹬地后退。

席德抬眼面無表情地盯著他。

“第三課。”

亞斯大口喘息著。

他已經(jīng)止不住要逃跑的沖動。

過去，他從未曾感受到過如此的實力差距。

面對四個人的圍剿，他也能極其優(yōu)雅地面對。

可面對這個人時，他忽然有一種自己只是拿著木劍隨意亂揮的猴子的錯覺。

這就像是孩童和成年人、專家和外行人的對決，在暗影眼里，這似乎根本算不上一場戰(zhàn)斗。

“那女人說的果然沒錯……見到你就先跑。”亞斯嘶啞著聲音，黃金瞳里熾熱的金色如同鐵水，他渾身上下幾乎全是暗影留下的刀痕，但這種不致命的刀痕簡直就是暗影在他身體上刻下的宣告。

「你太弱了」的宣告。

他現(xiàn)在之所以還能以雙腳站立、還能保住一條性命，全都是因為少年選擇這么做。

只要暗影有這個意思，他可以讓亞斯的小命在一瞬間消散。

“但那女人沒告訴我……看到暗影……就代表我跑不掉了?。　眮喫购鋈慌?。

他折斷那本該是準備給路明非藥劑，玻璃碎片四濺。

猩紅的藥劑全部倒入胃里。

就像是在水里投入了一片鈉。

血液沸騰了起來，肌肉猛烈地膨脹起來，一根根血管粗壯如龍，皮膚上密密麻麻的龍鱗一片一片地扣合，尖銳的指甲生長出來，本就健壯的小腿反曲，變成猙獰爬行動物的下肢。

瞳孔獰亮，在黑暗之中如同兩盞探照燈。

龍化。

超越人體極限的血統(tǒng)濃度，出現(xiàn)在這個身體之上。

這對于絕大多數(shù)混血種都是致命的毒品，卻能帶來無限接近于龍族的力量。

“無論你——你們多么強大，都不可能取勝。這個世上的黑暗……遠比你們所想象的更加深邃?！?

亞斯咆哮著吼出這句話。

“那么，我們會繼續(xù)深潛，無止盡地深入?！?

“潛伏于暗影之中，狩獵暗影……這是吾等唯一的存在目的。”

深沉卻又帶著些許哀愁的嗓音。

席德淡淡地開口。

“少來這種話！”

亞斯高高躍起，浮空中揮刀斬出，像是撲擊的巨熊，每揮出一刀都震動整層樓。

走廊上的土磚一片片被脫離，極致的速度下整條走廊都是刺耳的空爆聲。在刀光中沿路的一切都被刀光粉碎，亞斯的刀一旦離鞘就像是狂龍脫閘。

這是幾乎壓倒性的暴力。

在亞斯眼里，席德只不過是一只弱小的兔子。

龍想要殺死兔子，需要什么技巧么？

揮刀。

揮刀。

“再快！再快！”

亞斯咆哮，這遠不是結(jié)束……

亞斯貼著席德往復閃動，每一次都向席德傾瀉出暴雨般的刀光，刀切開空氣的聲音一層層重疊起來，聽上去仿佛接天狂潮。

亞斯的胸口噴出鮮血。不知何時，那里出現(xiàn)了一道不算淺的刀傷。

亞斯胸口的刀傷應該已經(jīng)劈開皮肉，直達骨頭了才對。

傷口在下一刻就已經(jīng)被龍血修復，然后瞬間再生。

“這就是力量！這才是強者！”

亞斯加速。

身子持續(xù)濺出鮮血的他，以刀劍劈開空氣戰(zhàn)斗的模樣，看起來宛如一道金色閃光。

漆黑與金色。

這是一場無法以肉眼追逐的攻防戰(zhàn)。

這理應是一場不可能吃敗仗的戰(zhàn)斗才對。

亞斯不斷揮劍，以壓倒性的力量蹂躪著漆黑。

可是，為什么？

為什么漆黑的少年仍以同樣的姿態(tài)站在自己的面前……

“是哪里不對……”

暗影看起來仿佛跟剛開戰(zhàn)時沒兩樣。

他沒有發(fā)動言靈，也幾乎沒有移動自己的身體，就只是順著亞斯的蠻力被他打飛。

宛如落在湍急河流上的落葉。

然而，暗影不只是順著亞斯的動作，還會利用他的力道，精準地揮刀砍傷他。

他根本不會做無謂的、多余的動作，只是讓一切順其自然。

“真是丑陋?！?

暗影開口。

他以看穿一切的雙眸傲視亞斯。

“你懂什么……你這家伙懂什么！”

亞斯怒吼。

接著，他將所有的力量注入自己的肉體和劍刃，伴隨咆哮聲揮下一刀。

即使這條命會斷送在這里，他也要消滅眼前的暗影。

這一擊，可說是亞斯畢生最強大的一擊。

然而——

“游戲到此為止?！?

他被一刀劈成兩半。

宛如直闖無人之境，漆黑刀刃在沒有被任何阻力干擾的狀態(tài)下，一氣呵成地完成劈砍動作。

亞斯的劍、沸騰的龍血，以及歷經(jīng)千錘百煉的肉體，全都被這刀劈成兩半。

即使不靠言靈、腕力或速度，漆黑仍能以純粹而高度的技巧，淬煉出近乎完美的劍技嗎。

亞斯這么思考。

不過，他錯了。

“這是……什么……”

那是能夠斷絕一切的斬擊。

在瀕臨極限的狀態(tài)下，

亞斯看到不一樣的光彩。

藍紫的光芒在暗影的瞳孔中一閃而過，黃金瞳藏在那藍紫的光芒下，沉靜地燃燒著。

讓人忍不住地想要頂禮膜拜。

血統(tǒng)……

他的血統(tǒng)……

以及壓倒性的速度。

最重要的是……還有高超的技巧。

這就是……這才是完美的形態(tài)。

暗影擁有一切的一切。

他只是沒有施展出來罷了。方才讓他使出全力的那一刀，沒有砍不斷的東西。

“竟然是這樣的……”

“你是……”

鮮血噴出。

亞斯的上半身落地，下半身在晚了半拍后跟著倒下。盡管被砍斷成上下兩截，他的肉體仍試圖再生。然而，這副軀體已經(jīng)破損得不堪負荷了。開始腐爛的肉體，為地面染上一片緩緩擴散的黑漬。

暗影俯視著亞斯。亞斯仰望著暗影。

暗影微微抬頭，工廠之外眾多的死侍氣息之中。

似乎傳來了三個令人在意的魔力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