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被擄走了？”施耐德鐵灰色的眸子冷冷地掃過執行部的專員們。

李唐和一眾專員在那掃視下，大氣都不敢出。

“擄走路明非的人，我會打斷他的手腳。”凱撒冷聲說，“但在那之前，你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太子……是誰？”

施耐德教授沉默了良久。

死一般的寂靜籠罩了整個車站，施耐德教授的呼吸聲卻像是兩片生銹的鐵相互摩擦，刺耳且沉重。

“太子……”施耐德教授嘶啞著重復這個名詞。

他盯著凱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默默地點燃了一支煙。

他摘下氧氣面具，把煙挪開，燈光映出一道深深的傷疤沿著顴骨延伸，像一條沉睡的龍鱗，面具下的半張臉都是干枯的虛榮，只剩下一層皮貼著骨頭，嘴唇和鼻子都萎縮了，牙齒直接暴露在外。

“如果太子和暗影庭院同時出現在我面前，恐怕我會很想和他們禮貌地打個招呼吧？”

施耐德嘶啞地說道。

“十一年前，我就在滿世界地尋找他的蹤跡。”

施耐德吐出一個完整的煙圈。

凱撒吃了一驚，沒想到這老頭成這樣了，還吸煙，他的醫生沒有叮囑他好好養生么？

“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后，他回來了，和他一起出來的還有暗影庭院。”

施耐德抽完煙，重新戴上了面具模樣的呼吸面罩。

“格陵蘭陰影。”施耐德低聲說。

“這就是我的ID來源。”施耐德點了點自己的腦門，“十一年前，太子在論壇上發布了大量機密照片，卡塞爾學院執行部前往照片上的格陵蘭海域調查，在冰海深處，我們遭到了疑似龍王的敵人，幾乎全軍覆滅。”

施耐德教授嘶聲咳嗽，幾乎把肺都咳出來。

滅了卷煙后，他冷冷地說：“龍朝我吐了一口氣，我這半張壞死的臉就是拜他們所賜。”

“太子……”

“暗影庭院和他們有關么？”

施耐德搖搖頭：“目前很難判斷他們和太子之間的關系，但是依照我們目前的資料來看，暗影庭院的成員血統都很不一般。”

他從兜里取出兩張照片。

一張照片上，面無表情的男孩站在領獎臺上，雙手把獎狀舉在胸前，校長滿臉笑容地鼓掌。

另一張照片上，陽光灑滿咖啡廳，黑發在風中飄起，女生的肌膚幾乎接近透明。

“楚子航和蘇曉檣。”施耐德說，“楚子航的言靈是君焰，這已經算得上已知言靈中最高危的一類。而蘇曉檣，言靈未知，但我們的專員反饋，她曾在仕蘭中學外擊殺了數十名墮落混血種。”

“仕蘭中學？”凱撒吃了一驚。

“我也是仕蘭中學的。”夏彌在一旁說。

“人才輩出是吧？”施耐德冷笑，“S級路明非也是仕蘭中學，我已經讓執行部把仕蘭中學作為重點觀察對象了，但至今這座校園還沒有任何異常，就像是暗影庭院給我們的幌子。”

“太子和暗影庭院是敵對關系？”凱撒陷入了沉思，“路明非身上到底是哪一點吸引到太子動手把他擄走呢？”

“這還是第一次有S級學生被敵對勢力帶走的。”施耐德咳了咳，“我已經讓執行部專員們地毯式搜索了……這件事不僅驚動了執行部，連校董會也驚動了。”

“那群老東西么？”

“主要是昂熱。”施耐德淡淡地說。

……

京城郊外，火力發電工廠里。

席德無聊地環視四周。

四周都是七八米高的巨墻，在黑夜里散發出幽幽的藍光。

仔細看就會發現那其實是一個巨大的儲水箱，墻壁是儲水箱一側的玻璃墻，玻璃墻是由上百塊大約一平方米的玻璃拼成的，玻璃之間是窄窄的金屬框架。

儲水箱上方安裝著直徑數米的水輪機和過濾器，這個儲水箱的容積比得上海洋館中的巨型魚缸。

一般來說這樣巨大儲水箱，換水是個巨大問題，但這座工廠本身就是一座火力發電廠，需要大量水用于冷卻蒸汽系統，所以旁邊就是一條河。

席德抬頭看著儲水箱，就像獨自去水族館看白鯨的孩子。

但很快，水箱里就涌出來一群長著人類面孔的魚。

隔著玻璃，露出饑渴的表情，盯著被捆住的席德。

正是他們在列車上碰到的死侍。

它們不盡相同，多數都長著長尾和鱗甲，有些人面魚身上附有匪夷所思的器官，巨大鋒利的爪，刀狀骨質鰭，呼吸的時候它們脖根的裂縫張開，露出深紅的、鰓一樣的結構。

席德默默地挪開了視線。

這些生物太丑陋了。

轉過視線后，席德看到亞斯靠在一堆巨型的儀器里抽煙。

白色日光燈均勻灑落在每一處操作臺上，將不銹鋼器材的金屬光澤映照得冷冽而鋒利。

靠墻的一整排層架上整齊擺放著各類瓶瓶罐罐，標有「濃硫酸」、「無水乙醇」、「氯仿」等字樣的標簽清晰可辨。

高壓反應釜被牢牢地固定在角落的金屬支架上，溫控屏上跳動著實時數據。

另一側的通風櫥內，一名身穿白大褂、戴著護目鏡的研究員正緩慢滴加某種深紅色試劑，液體在燒杯中泛起輕微的反應波紋。

“醒了？”亞斯踩滅煙頭，走近席德身邊。

席德在心中默默嘆了一口氣。

如果不是自己對那梆子聲好奇，早就在路上就把這亞斯解決掉了。

腦海里時不時會跳出一個叫路鳴澤的存在說些莫名其妙聽起來很有格調的話，現在又多出來一種奇怪的聲音，會強行往自己腦海里塞入一些不屬于自己的記憶。

為了搞清楚這一點，席德只能破格讓路人角色的扮演，升級到配角的程度。

“你到底是誰……我告訴你……我們卡塞爾學院不是吃素的……”

色厲內荏的質疑，明明身邊什么都沒有，卻還要強調自己是有靠山的。加上努力維持住不顫抖的聲音。

很有被牛之前的少女高聲反抗的感覺。

“等到這批藥治好，就拿你試一試。”亞斯說，“如果那女人說的沒錯，以你的血統，想必就是這些藥最好的容器。”

“你這陰溝里的蛆蟲，看不見光的渣滓！你不知道我是S級嗎！我告訴你……等我出去后，我一定會讓執行部把你碎尸萬段，你就等著吧。”

“吵鬧。”亞斯皺著眉，向身后的研究員揮揮手，“把他找個房間關起來。”

席德被托舉著連同凳子一起帶著從安全出口離開，沿著白灰粉刷的樓梯一層層下樓。

“渣滓……廢物……沒用的狗……”

席德辱罵的聲音一點點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