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玄皺了皺眉。

霍夫堡宮里忽然響起的輕歌聲，這周圍喧鬧的聲音居然沒有壓住它。

姬玄提著火槍，極其冷冽地掃視正在不由自主后退的元老院們。

從始終努力保持平靜的特雷西臉上滑過，掃過面如死灰的二皇子，最后落在一臉狂喜的伊利昂。

姬玄沉默了幾秒鐘：“堵上耳朵！沖刺！”

騎士們的動作整齊劃一，堵上耳朵后，火槍繼續一輪一輪地噴射。

“好……好……你們就要死了，秩序教會的人已經來了……”伊利昂強忍著后退的沖動。

“陛下……有些不對……”

身邊的馬修扭過頭聲音嘶啞。

姬玄愣了一下，他還沒有任何感受，但也能明顯感覺到身邊騎士們推進速度慢了下來。

他還沒有反應是因為他本身是非凡者，但這些騎士大多數都只是普通人。

“開槍！爆發所有火力。”姬玄咆哮。

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停下來，停下來震耳欲聾的槍聲就會停歇，那時候莫名傳來的歌聲就會更加明顯，騎士們受到的影響也會更重。

更何況現在他們不能撤退，要做就必須完成全套，一旦把這些元老院的老人以及皇后放出霍夫堡宮，下一次姬玄面對的就是來自各個軍團的軍人。

“陛下……”

馬修掙扎著說。

姬玄也看著他。

順著他的方向，姬玄一一看向所有騎士。

大部分的騎士都呆呆失去了神智，他們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身體正在發生某種奇怪的變化，心臟瘋狂地加速跳動，把過量的血漿泵送到頭部。

他們都帶著面甲，所以看不到臉，但透過縫隙已經能看到他們的雙眼都是血紅，血絲布滿了整個眼白。

過不了多久，他們大腦中的血管就會炸開。

這是預料之外的情況。

姬玄做好了秩序教會插手的準備，至今他還有一個使用「僭王之心」獲得的權柄沒有使用。

「共罪鏈接」將兩個有罪者的靈體相連，受到的非致命傷害會互相共享，持續1分鐘。

但那個來自秩序教會的非凡者到現在甚至都沒有露面，就已經快要讓他的騎士們失去戰斗力。

姬玄不可能不了解秩序教會各個途徑的能力，他敢斷定這絕對不是任何一個途徑的能力，秩序教會的非凡者在半神前都沒有強力的群體攻擊手段。

除非這個人使用的是某個封印物！

姬玄快速地看向花園中靜靜站立的教會人員和莉莉絲公主，回過頭，后背一震，從馬修身上拔出騎槍，一手火槍一手騎槍。

他雙槍揚起，急速向伊利昂掠去，像是烏鴉高速滑行。

二皇子尤利安沖過去擋在他的面前，拔出黃金佩劍，橫著揮向姬玄的頭顱。

這是教科書式的應對，只要架住長槍，再快速緣著槍桿逼近使用者，就能拉近距離達到劍的優勢區間。

二皇子尤利安不愧是受過貴族劍術教育的優等生。他向來都是這樣的人，從各科成績到劍術體術，都以優雅嚴苛的標準要求自己，大部分元老都對他青睞有加，認為他是未來皇帝的繼承人，連他自己也這么認為。

姬玄高速前進的同時，瞥了一眼自己這個優秀的兒子，他手中騎槍勝在長度和重量。他騎槍揚起，和二皇子的劍在半空中架住，隨后用力一震，巨大的力量通過騎槍傳到到二皇子的劍上，

二皇子尤利安控制不住地后退了兩步，幾乎握不住黃金佩劍。

從騎槍上傳導的力量讓他虎口開裂，如果再大力一點，令他松開了佩劍，那漆黑的騎槍就能直接撞碎自己的頭顱。

“滾開?！奔f。

震開二皇子后，他連續不斷地開槍，槍彈在二皇子的腳下不斷炸開，逼迫著二皇子飛身后退，最后一槍，二皇子終于失去平衡，向后坐在地上。

和二皇子相比，姬玄簡直就是個殺神！

“尼祿？”

輕歌之中忽然傳來女人的聲音。

那聲音進入姬玄腦海深處，眼睛所見的一切像是變慢了。

“這聲音……很熟悉！”

姬玄心里忽然有個聲音炸開了。

是在自由思想俱樂部見到的紅發？

“不要反抗，不反抗就沒有死亡?！蹦莻€聲音在耳邊繼續響起。

空洞而清越。

“這是命令？”姬玄停下腳步，默然佇立。

“這是命令?！?

“你代表了秩序教會？”姬玄繼續問。

聲音消失了短短的幾秒鐘。

“就憑你現在的問話，我已經可以把你投入火刑架?！?

“好，那你來吧?！?

下一個瞬間，姬玄睜開了眼睛。

他平抬起火槍，忽然向前沖鋒，超過身邊的二皇子，直指伊利昂。

與此同時，他的眼前又變成了一片黑暗。

他仿佛看見了天空中無數的火刑架，干枯的黑色人形在烈火中燒灼，他們吼叫。

火焰在夕陽下無聲地吐出長舌。

他不知道那是誰在被審判。

但和他無關，即使失去了視野，他依舊遵從了身體的本能，向前開槍。

黑暗之中，子彈旋轉著射出，時間好像變得極慢，慢得他能感受到子彈旋轉的任一角度。

他向前的腳步，像是寂靜山洞里滴水碎裂在石頭上的清響那么回蕩，他每往前一步，都像是在踩水，聲音層層疊疊地回蕩在耳邊。

槍聲變得極其遙遠，手上的震動也似乎被分解成一層層的肌肉扭曲。

但他聽見了一聲冷笑。

冷笑之后，時間陡然加速。

率先突破黑暗視野的是一張驚恐無比的臉。

在錐形的視界里像是魚眼鏡頭那樣放大扭曲。

姬玄忽然發現自己竟然和伊利昂只有不到三十厘米。

他不知不覺地把槍管塞進了伊利昂老人的口腔里，漆黑的槍管對準了喉嚨深處顫抖的小舌頭。

姬玄的眼神忽然變了，仿佛一滴血滴入水池，他結冰般的冰藍色瞳孔被點燃了一般。

姬玄單手持槍，帶著桀驁的笑看向身邊的老人們，緩緩頂著伊利昂，把他推到皇后特雷西身邊。

所有人看著他的眼睛，居然沒有任何生出開槍殺死他的念頭，因為在那一瞬間，他們如同看見了地獄般的景象在他們面前展開。

熾熱的血在姬玄的身體里燃燒。

槍口噴出火焰。

血像圖騰一樣炸了一地。

皇后特雷西柔凈的面龐上滿是溫熱的血。

血液在一層層的白紗上暈開，上面鑲嵌的寶石折射出亮紅的光芒，盡管如此，她的眼瞳依舊清澈光潤，光潔的皮膚上凝結著鮮艷的血珠，往下滑落，一滴滴打在紫色高跟鞋上。

任誰都知道皇后很美，但這一刻她的美麗在血的襯托下，讓人忍不住要去遮眼。

但比起她，另一個人，卻沒人敢去直視他。

姬玄背對著所有人，走到高臺前，這時正好是正午了，無數線束的陽光從他的頭頂涌入高臺，仿佛在燃燒。

姬玄一遍遍掃視遠處的平民，他這么做的時候很熟練。

因為這件事他曾經也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