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玄提著劍默然直立。

維亞倒在血泊里。短短十幾秒原本安靜祥和帶著一絲憂愁的祥和氛圍就已經變成了血腥滿地，皇宮外的平民驚恐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這一切會發生在奧洛克的葬禮上。

但元老院們都安靜地佇立著，靜靜看著面前兩道對峙的身影。

維克蘭提著四皇子塞西利奧的衣領，塞西利奧牙齦上都是咬出來的血絲，他在維克蘭手中掙扎，發出陣陣低吼。

維克蘭說的沒錯，四皇子塞西利奧的確有成為小獅子的潛力。

現在他兇狠像頭獅子。

但姬玄只是默默地看著他。

“安靜。”維克蘭冷冷地說，“我不知道你跟二皇子他做了什么交易，我也不想管，只要你命還在就行，剩下的你自己處理。”

這個時候維克蘭還并不知道所謂的和二皇子合作其實是姬玄造給他的假象，但出于對四皇子的疼愛和可惜，他還是出手救下了四皇子。

可塞西利奧不聽。

他微微地顫抖著，沒有掙扎了，卻不禁發出了嘲笑。

維克蘭一愣。

維克蘭還沒得及反應，塞西利奧忽然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匕首，狠狠地在維克蘭蒼老的手臂上劃了一道，維克蘭吃痛地松開手，塞西利奧已經撲出去，朝著姬玄沖鋒。

維克蘭被這忽然其來的變化嚇住了，反應過來時，正好看見塞西利奧回頭冰冷地看了自己一眼。

那眼神里，是懷疑！

本該立刻沖出去的維克蘭微微止住了腳步。

他不理解塞西利奧的眼神。

這小子憑什么懷疑他？維克蘭打了個寒顫，可視線掃過正在姬玄身邊微微顫抖的阿巴斯時，他忽然就明白了。

塞西利奧這孩子不是不信任他了！有什么在一瞬間改變了他，這孩子從現在開始什么也不會再相信！

從此塞西利奧相信的只有自己而已。

維克蘭還沒來得及想往，姬玄銀色劍鋒已經朝著塞西利奧刺出，即將觸及塞西利奧眼睛的瞬間，塞西利奧忽然不由自主地跪下了，姬玄的劍沒有刺中本該刺中的心臟，而是穿過塞西利奧的肩膀，把他擊倒在地上。

連維克蘭也沒有看清到底發生了什么，姬玄已經越過塞西利奧，面對維克蘭。

和塞西利奧這樣的孩子斗，姬玄甚至只需要一劍。

只有離姬玄最近的阿巴斯看清楚發生了什么，姬玄踩住了塞西利奧的長袍，令塞西利奧跪倒了，也因此免除了死亡。

但這已經不重要了，塞西利奧呆呆地跪在地上，他的背后就是帝國的子民，面前就是帝國的貴族。

無數的視線聚集在這一道被血染的人影身上，塞西利奧腦子里全是空的，無與倫比的空。

只有疼痛讓心里莫名悸動。

還有疲憊。

他感覺到累了，拄著劍，默默地站起來。

劍柄被他攥得火熱，他往前走的地方，是恰好一角傾斜的陰影，元老院的人們被陰影籠罩，面目看不清，老人們沉默不語，在塞西利奧看來就像是沉默詭異的雕像，嘴角似乎隱隱有著邪惡的笑意。

從出生開始，四皇子就被這樣盯著吧？

四皇子忽然向前踉蹌了一步，但他站穩了，血染的長袍拖在身后，據說是當年奧洛克大公也穿過的長袍，披在他身上，尺寸并不合適。

這是他十一歲的第一天，昨晚是他的生日，但沒有人慶祝，所以他去找了二十二號。

“塞西利奧·奧洛克。”四皇子輕聲念出了這個名字，沉默詭異的雕像們為他讓出道路，等他走出一段距離，雕像們又合上密不透風的墻。

密不透風的墻里，他忽然看到姬玄也在回頭看他。

四皇子無聲地笑笑。

她笑出來的時候覺得渾身都很疲倦，這堆錦般的皇宮猶如一個骯臟的泥沼，要將他吞沒，讓他無法呼吸。

“總有一天……我要把你們都殺了。”

他咬牙，直到雕像們把高臺上最后一絲光吞掉，他的背忽然強直如鋼鐵。

……

“尼祿，玩夠了嗎？”維克蘭的聲音里帶著隱約的憤怒。

“玩？這可不是什么沙盤游戲?！奔柭柤?。

這個動作讓他從一絲不茍的軍人變作了寒夜中的黑鴉，露出嘲諷的目光。

“如果你想要今天稱帝?！本S克蘭壓低了聲音，“那我殺了你也不是不可以！”

短暫的沉默后，姬玄攤開手。

“這個老人在教我做事？哈哈。”姬玄發出詭秘的低笑，“這個老頭子在教我做事吶，我親愛的元老院們?！?

他偏過腦袋，斜眼看著身后的元老院和皇后，“你們覺得我該不該今天就稱帝呢？”

他的聲音很奇怪，如男高音般充滿戲劇性。

維克蘭一瞬間明白自己犯了錯，他不該和這個叫尼祿的家伙斡旋，尼祿已經把這個被萬人圍觀的高臺當成了戲臺，尼祿在這里表演，把所有的貴族和平民都當成了自己的戲迷。

這個戲瘋子，從始至終都極好地隱藏了自己的瘋狂，直到這一刻他終于暴露了自己。

維克蘭什么也沒說，冷不丁地揮舞著長劍撲向姬玄。

他沖出去的瞬間，姬玄的視野頓時極速收窄，忽然間仿佛所有的敵人只有對面的維克蘭。

契約途徑的序列七「執行人」。

在姬玄行動的瞬間，一個死契已經無聲地簽訂了，從現在開始姬玄只能進攻面前的維克，成為契約途徑非凡者的被執行者，對于「執行人」而言這是一種鎖定也是標記。

無形的鎖鏈纏繞在姬玄身邊，姬玄的移動速度也會降低。

詭異的能力。

雖然姬玄只是沒有任何能力君王途徑，但他同時也是罪人途徑，更還有著一系列從死替，僭王之心中收獲的權柄。

維克蘭擊劍的步伐整齊，進退有致，那是受過極其嚴格的貴族劍術訓練的結果，帶著濃烈的學院風格，顯然維克蘭作為曾經的金融大師，戰斗絕對不是他的強項，不然也不會只是在序列七。

而姬玄卻完全相反，看上去瘋癲的姬玄，劍術是力大無比，他的堅韌堅硬，遠遠比維克蘭的細劍更重。

在維克蘭刺劍的同時，姬玄大力地拔劍，劍光從鞘中濺射出去，立時扭曲，像是烏云里轟鳴的雷霆，迎面斬向維克蘭的面門。

那是完全不要防守的一擊，維克蘭自己的速度和姬玄揮刀的力度加在一起，如果維克蘭沒有十足的把握一劍殺死姬玄，姬玄就能從頭到腳把維克蘭斬成兩半。

維克蘭快速地刺劍，他本該刺劍在姬玄的面前，可是在姬玄出劍的瞬間，他忽然不可思議地出現在姬玄的身后，一抹劍光刺向姬玄的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