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門即將關閉，李曉雨急匆匆跑過來伸手插進門縫，門再次打開，制片助理小林正站在里面。

“早。”上了電梯后李曉雨跟小林打招呼，對方卻只是微微頷首，禮貌性揚了揚唇角。看上去完全沒有要跟她進一步交流的意愿。

原來的小林是公司出了名的花蝴蝶。身材苗條、打扮時尚，性格活潑開朗，目之所及處只要有人，她一定會主動上前熱情打招呼，并熟絡的攀談幾句。只要覺察到對方有任何小需求，也會能幫就幫。這樣的姑娘任誰見了都會喜歡。

眼前的她外形倒是沒什么變化，可周身散發著一股疏離氣息，讓人不自覺會有壓力。

門開，兩人前后腳出了電梯，打完卡進入公司大門。前臺后面的白墻上，紅色的【齊天傳媒】四個大字異常耀眼。

“林總，有您的快遞。”前臺行政是一個長相和聲音都很甜美的女生，笑起來兩眼彎彎。

女生對李曉雨點了點頭，便將一份EMS文件遞給了林總。看著林總大跨步離開的背影，李曉雨呆立在門口。她不知道“小林”怎么就搖身一變成了“林總”。盡管知道每個人多少都會有所變化，但她依然覺得意外。

今早她特意早起了半小時，在鐘樓站不斷上下車做測試，然而并沒有出現類似于赤金走龍的奇怪景象，也沒找到一點能回去的線索。

現在她只能先盡快適應這里的一切。

“早上好呀，兩位美女。”編劇組長陳強的聲音在李曉雨身后響起，他越過她徑直走到前臺處，趴在臺面上對著前臺妹妹好一頓油腔滑調，“想哥哥了沒？來，請你吃早餐。”他從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個肉夾饃拍在臺面上，拍出了一種身家過億的氣勢。

李曉雨見他拉住前臺妹妹的手非要給人算命，撇了撇嘴，轉身朝辦公室走。陳強眼角掃到她離開，立刻撇下前臺妹妹從后面追上來，跟著她進了辦公室。

編劇工作室里的格局和工位倒是和她之前的沒有太大區別。李曉雨剛坐下，陳強就過來一屁股坐在了她的桌角上，印著多啦A夢的白色棉質短袖被他的肚子撐的爆圓。

他倒是沒太大變化，只是性格更外向油膩了些。

“曉雨，江湖救急！小張今天請假了，一會兒工作匯報只能你上了。”他將手里拿著的兩份塑封好的策劃案放在她面前，“這是你和小張的策劃案，盡快熟悉一下。你辦事，哥放心！”說完他回到自己工位打開電腦，玩起了消消樂。

李曉雨知道張林飛請假應該是因為他父親的葬禮。從陳強的態度來看，張林飛應該沒有跟公司說這件事。

她盯著陳強的背影，心想按照她捋出來的男女權利顛倒的邏輯，這個編劇組長現在怎么著也應該落在她的頭上才對。這樣想來媽媽昨天對她的“功利型”教育就顯得非常成功。

半小時后，陳強帶著李曉雨來到制片人的辦公室外。上一個會議還沒結束，兩人只好先在門口等著。

“你們做的這破玩意兒能有觀眾看嗎？”門內傳出林總暴怒的聲音。

一沓稿紙飛到兩人眼前的玻璃門內，陳強趕忙擺手示意李曉雨往后站。這時門開了，里面垂頭喪氣走出三個男人，為首的是原來的制片人黃皓，身后兩人應該是原來另一個組的編劇。

進入辦公室后，李曉雨看到捏著眉頭的林總坐在辦公桌前，心下明了。以前的制片助理小林現在變成了制片人林總，而以前的制片人王皓應該變成了另一個編劇組的組長。

兩人在林總面前坐下。李曉雨將手里的策劃案放到林總面前，陳強立刻接話：“張林飛家里有事請假了，今天由李曉雨來給您匯報。”

“開始吧。”林總靠向椅背，打開面前的文件瀏覽起來。

李曉雨深吸一口氣，雙手悄悄握拳給自己打氣。之前她連參與這樣會議的資格都沒有，現在卻要直接做項目匯報。雖然她剛剛將兩人的策劃案仔細研讀，打好了腹稿，可真到了實操層面，最考驗人的是卻是心態建設。

她站在那里，心臟跳得急促，渾身燥熱起來，腦中思緒如亂麻，找不到頭緒。

林總見她半天沒開口，抬頭敲了敲桌面提醒。一旁的陳強在桌下踢了踢她的腳。

李曉雨想到昨天晚上媽媽教她的心法：要把自己當成一個渴求機會的演員，來演一出精彩絕倫的好戲。

終于被她找到了那根線頭，一切逐漸清晰起來。

“林總，我們組這次關于皮影動畫的選題方向定在了【找爸爸】上。我和張林飛的方案都是基于同樣【英雄冒險】的故事模型，區別是主人公的性別不同，欲望動機也不同。女孩希望成為像爸爸一樣的人，而男孩卻希望不要成為像爸爸那樣的人，表現形式也有很大區別，女孩是直接進入皮影世界，開啟了一趟奇幻冒險之旅，而男孩卻是在現實中通過皮影學藝，開啟了自己的冒險之旅。兩個故事最后的主題落點卻是相同的，都是通過找爸爸的過程實現了自我和解。”

林總在聽的過程中頻頻點頭，不時在資料上寫寫畫畫，等李曉雨陳述完成后，讓她先坐下。轉頭看向陳強，“你覺得哪個好？”

陳強呵呵干笑兩聲：“我覺得兩個都不錯，不同的方向，所以需要您這邊判斷。”

“行。先出去吧。”見李曉雨跟著陳強站了起來，林總朝她擺了擺手，“你留下。”

陳強微微挑眉，看了李曉雨一眼，又對著林總笑了笑，便出去了。

“你爸那件事怎么樣了？”

李曉雨沒想到她會這么直接，以為她會先問幾個項目相關的問題，再轉到這件事上。幸好昨天晚上媽媽已經給她培訓過了：跟老板直接打明牌是最有效的方式，因為老板之所以是老板，肯定比你聰明，且老板沒時間跟你玩彎彎繞繞的低階游戲。

“他同意了，而且愿意免費培訓指導。”

“但是？”

“但是。”李曉雨有點緊張地抿了抿嘴唇，“我得是這個項目的劇本負責人。”

林總輕笑一聲，雙手抱胸向后一靠，“你還只是個實習生，這么大的項目憑什么交給你？”

跟媽媽預設的問題一模一樣。

“因為這個項目需要我父親這個皮影傳承人的專業背書，且我的業務能力并不比陳強組長差。”

林總點了點頭，身體前傾，將雙臂疊放在桌面上。

“業務能力是一方面，這么大的項目需要團隊協作，陳強和張林飛能聽你的嗎？”

“我會想辦法解決。”

“行。”林總答應的極為爽快。比昨晚王蓉幫李曉雨預演的內容少了至少三分之二。她起身走到沙發處，給自己到了杯水。“不過明面上的流程還是得走。讓你父親設計一個培訓考核，你和張林飛都去。考核結束后，你會得到你想要的。”

回編劇工作室的路上，李曉雨明確感覺到體內腎上腺素的飆升，腳下步伐虎虎生風，是獲得勝利和發現捷徑帶來的快感。

她長這么大，第一次體驗到這種感覺。那一小段路上，她就像首次登臺的維密模特，邁出的每一步，仿佛都是在邁向自己職業生涯的成功寶座。

那些曾經日復一日熬夜加班卻毫無收獲的日子，此刻變得無比遙遠又毫無價值。

她想留在這里的欲望再次發芽。

直到她回到編劇工作室，陳強問她林總都說了些什么時，她才用理智將肆意生長的欲望壓了下去。

“哦。她讓我和張林飛一起去參加培訓。”她沒跟陳強說實話，同時開始布局籠絡人心的事情。這也是昨晚王蓉教她的。

李曉雨打開微信給張林飛發了條消息：【你在哪？短信的事有進展，聊一下。】

很快，對方發了一個殯儀館的定位過來。

那地方在長安區！一個小時車程，還要倒三次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