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灰缸砸向白總后腦勺那刻，李曉雨沒想過后果，包括謝明玉要為此付出的代價。

剛開始李曉雨能感覺到謝明玉對她的保護，可之后對她和張林飛所做的種種行為，很難讓她把這位閨蜜劃分到“好人”的標簽里去。那么未來，她幾乎不可能成為自己的幫手。

李曉雨就這么將謝明玉從心里可以拉攏的名單上默默除名了。

她拉著張林飛的手走出包房時，后面的白總正抱著頭蜷縮在沙發上痛苦地扭動著，原本按著張林飛胳膊的兩個小帥哥呆愣在原地一臉錯愕，被她推倒在沙發上的謝明玉掙扎著起身要去查看白總的傷勢。

像一副倫勃朗的油畫。人物站位錯落有致，構圖透視大開大合，燈光昏暗，極具張力。

出門后，李曉雨準備原路返回，卻被張林飛往反方向拽去。走廊盡頭處有一個比來時窄一半的樓梯，入口處堆滿了紙箱。張林飛用腳將紙箱子往一旁撥弄幾下，有了一點縫隙，之后用力推搡幾下，露出夠一人側身通過的空間來，兩人前后勉強擠了進去。

樓梯間沒有燈，李曉雨牽著張林飛的手跟在他身后，黑暗中，兩人的心臟默契地呼應著跳動。開門出去就是酒吧后門，除了三個巨大的黑色垃圾桶，還有地上隨風飄動的兩個白色塑料袋，這里空無一人。

張林飛就地坐在水泥臺階上，從睡袍口袋里掏出煙和打火機，點燃猛吸一口，順著嘴里的煙霧長出了口氣。

李曉雨挨著他坐下，心里這時候突然開始后怕。她好像壞了謝明玉的好事，那個白總不知道背后有多大能量，應該也會記恨上她。

“你跟蹤我？”張林飛沒看李曉雨，又吸了一口煙，對著眼前的空氣吐出兩個煙圈。

“啊？沒、沒有，不是。你、你誤會了。我、我是謝明玉朋友，一起過來玩的。”磕磕絆絆的結巴暴露了她的心虛。她真是不會撒謊。

“是嗎？今晚是謝總花錢顧我來公關白總的，提前溝通流程的時候沒聽說有你啊。”他轉頭看著李曉雨，眼里沒了討好和示弱，只剩玩味。

李曉雨愣住。她一直以為張林飛是白總花錢找來的樂子。聽張林飛話里的意思，剛才的一切都是提前溝通過的。

“提前溝通嗎？包括騷擾和挨打？”

張林飛輕笑著點頭，自顧自抽完了手里的香煙，將煙屁股扔到腳邊踩滅。

李曉雨手機亮了，是謝明玉發來的消息：【在哪？】她將屏幕按滅，賭氣道：“我跟謝總只是普通朋友。”

他暼了她一眼，看到她臉上孩童般的傲嬌表情，無奈搖頭。這時他手里的電話響起，接通：“她跟我在后門這里。”掛了電話后，他繼續揶揄她，“你今天這么橫插一腳，你的普通朋友可是會損失慘重哦。”

“有多慘重？”她確實心里有些過意不去。

張林飛將事情和盤托出，整個過程中，李曉雨像個變臉大師，表情豐富變換，聽到最后直接“騰”地站了起來。

“你的意思，剛才那場面只是你們演的一場戲？”

“對啊。謝總的短劇需要白總的投資，白總想過戲癮，剛好投其所好。”

“那你是？”

“我是謝總下一部戲的男主角，提前過來試一下戲。”

“那、煙灰缸，是道具吧？”李曉雨演了一口吐沫，但內心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張林飛無情地搖了搖頭，又無奈地聳了聳肩。

合著那一屋子人，只有她一個人全情投入了。愧疚和羞恥的情緒雜糅在一起，化成一只小手，不斷揉搓著她的胃。

一輛藍色寶馬停在兩人面前。謝明玉從副駕駛座下來，將手里的冰袋扔給張林飛，讓他敷一下泛紅的臉頰。

“定金轉你了，看一下。”

張林飛收錢的空檔，謝明玉看向一旁的李曉雨，有些無奈道：“上車，送你回家。”又轉頭問張林飛：“你住哪？”

“我叫車了。”張林飛抬手晃了晃手機，婉拒了。他這一晚上夠精彩了，不想再淌李曉雨和謝明玉之間的渾水了。

有了剛才張林飛的解釋，李曉雨自知理虧，乖乖上車。等她坐進后座，發現司機竟然是方青民！

“行啊你小子，背著我都給人當司機了！”李曉雨激動地拍了一下方青民的肩膀調侃道。語氣熱絡、行為親近。對方卻神色一慌，面色冷淡地往前挪了一下，避嫌似的連頭都沒回。

李曉雨立刻警覺。是她大意了！

方青民在原來的世界算是她的發小，但在這里肯定就不是了。

當年他初中沒畢業跑到西安打工，因為年紀太小根本找不到活兒，后來餓暈在李曉雨媽媽開的肉夾饃店門口。是李曉雨發現了他。之后媽媽好心收留，供他讀書。他就一直住在店里幫忙。

兩人原本是親密無間的好朋友，像家人一般。現在他對她卻像陌生人，李曉雨心里不由得泛起酸楚來。

他怎么變成謝明玉的司機了？

在原來的世界，李曉雨知道方青民一直喜歡謝明玉，可是他又窮又慫，連話都不敢跟人家說，一直到謝明玉后來結婚生子，兩人都沒有過太多交集，最多就是李曉雨帶她來店里吃飯時，他躲在后廚偷看和緊張地給人上飯，僅此而已。

謝明玉跟張林飛交代完工作上的安排，上車和李曉雨坐到一起，說了聲“走吧”，方青民才啟動車子離開。

“最近忙什么呢？”車子開到主路上后，謝明玉開口。

李曉雨思來想去，覺得還是糊弄過去為好，“還那樣。”

她現在不確定兩人之前的關系到底是什么走向。之前猜測因為男人撕破臉的事，好像沒猜對。從謝明玉跟她說話的語氣和放松狀態，兩人不像是半年沒聯系的樣子。她也不能直接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謝明玉見她一直在用余光看方青民，打開車窗點了一支煙，手隨意地搭在窗邊，發絲跟著晚風飛舞著。

“放心，不跟你媽搶員工。我是今天喝了酒，臨時找不到司機，讓他過來救個場。”

這么說來，方青民現在還是媽媽店里的伙計。

李曉雨看到車子中間操作面板的正上方，放了張一家三口的全家福照片。

謝明玉抱著孩子坐在前面，原本的兒子變成了女兒，小小年紀看著就很精明，像媽媽的縮小版。她老公站在后面，像個管家。人還是原來那個，只不過看著要比之前精致很多，又瘦又帥，頭發也很濃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照片修了的原因，畢竟之前真是又胖又禿，李曉雨還經常為自己的好姐妹感到不值。

“你老公呢？”她看到后視鏡里方青民的眉頭皺了起來。

謝明玉將煙頭按滅在手里鑰匙扣的金屬立牌上，直接轉移了話題，“上次給你介紹那男生，你倆后來有聯系嗎？”

完了！這次沒法糊弄了。

李曉雨的手一直在摳衣服的針腳，腦子飛速運動轉，尋求應對方式。“上次”是什么時候她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她也不知道，有沒有聯系她還是不知道。就在她準備回答“沒有”的時候，她突然想到，萬一根本就沒有介紹男人這件事兒呢？

她決定閉嘴沉默到底。

謝明玉余光瞥見她面色變幻莫測，見她一直不說話，打趣道：“怎么？不喜歡？”

這她也沒法回答。再這么下去，她免不了要露出破綻。

“咱兩之間總聊男人挺沒勁的。你就沒什么要跟我解釋嗎？”李曉雨決定主動出擊，扭轉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