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柳湘蓮陪著沈京墨來藥店那次他當然記憶猶新，因為除了他們兩個之外，還有沈云飛和錢少霆以及南宮硯三人。

當時只有柳湘蓮一個人是完好無損的，其他四人身上都有傷，而且鮮血淋淋，過來找他處理傷口。

當時張子峰不敢細問，直到把他們傷口處理完，等幾個少爺都離開之后一打聽才知道，沈云飛跟錢少霆和南宮硯三人在山上狩獵的時候，捉弄在沈家沒地位的沈京墨，讓人把他騙到一個陷阱里，腿被夾野豬的獸夾夾住爬不上來。

柳湘蓮知道以后，提著鴛鴦劍去找那三人算賬，差點要了他們小命。

張子峰也知道沈家二房因為不能記賬很少到自己藥行來，那天是因為沈京墨傷口流血不止才決定就近就醫。

因為知道沈成儒不待見二房，也知道他們以后不會再來，所以當時自己的伙計才敢獅子大開口，隨便處理了下傷口，敷了點藥就跟他們要了一吊錢。

哪想到都快一年了沈成儒突然變卦，竟讓二房也記沈家的賬，現在這姓柳的家伙竟然要翻一年前的舊賬。

錢少霆和南宮硯一個是兩淮都轉運相連使的嫡孫，一個是揚州知府的獨生子，這位小祖宗都敢對他們動刀子，何況自己只是一個地位不尷不尬的大夫，張子峰無論如何都不敢不答應。

無奈之下，張子峰只得親自領著柳湘蓮進入后面賬房，讓管賬的伙計把去年頭兩個月留底的方子拿出來。

柳湘蓮當然知道去年自己跟表哥來處理傷口不可能留什么藥方，他還是小心翻看，直到發現一張去年初梁空青開的方子。

仔細一看，果然跟自己剛才讓梁空青抄的那份提供給林公子用藥的方子大致一樣。

只是藥物用量都增加了一倍，特別是麻黃，更是差得離譜，竟然相差了三倍之多。

柳湘蓮回頭看了張子峰一眼，見他也正低頭看賬簿，立即悄悄將那張方子抽出來，把剛才自己從梁空青處抄的那張放進去，接著又裝模作樣地翻看了一會兒才抬起頭。

“張大夫，沒找到方子，那就算啦，你給我稱半斤人參，半斤鹿茸，半斤藏紅花，我一起帶走。”

這小子要這么多人參和鹿茸是準備拿回去當飯吃嗎，張子峰不敢說話不，只能耐著性子勸說。

“那個……柳公子，二老爺之所以頭疼，是因為肝郁，應該舒肝解郁，你要的這些東西都是大熱之物，肝郁的閏人不能吃的，否則會加重病情。”

柳湘蓮將那疊方子扔到桌上，好整以暇地看向張子峰。

“這些東西不是給姑父吃的，姑母日夜操勞，知子虛弱，需要補一補，我這個當侄子的買點補品孝敬老人家不為過吧。”

張子峰不由在心中冷笑，這么孝順你倒是自己掏錢買啊，拿沈家的錢做人情算什么。

他明明聽說昨天沈家舉辦的燒尾宴上柳湘蓮兩幅畫就賣了五千兩銀子，今天竟然還為一兩銀子跟自己翻舊賬，虧他好意思說。

倒不是真心疼沈家的錢，而是擔心沈成儒知道這小子拿他的錢做人情到時候不認賬，自己豈不得虧死。

張子峰還是不敢說不，只能苦笑道，“柳公子，補藥不是越多越好，有些人體質虛，容易出現虛不受補的現象，你要的量真的有點多，萬一二太太身體受不住，反而會適得其反。”

柳湘蓮怎么會看不出他在變著法子拒絕自己，頓時不悅地俊臉一沉。

“張大夫這么推三阻四不會是怕我沒錢付吧，你是不是忘記沈大伯說過，二房也可以掛沈家的賬？”

張子峰暗暗腹誹，就算能記沈家的賬，也不能像去菜市場買菜似的，人參鹿茸張口就要半斤啊，這么多東西加起來都要上百兩銀子了。

可是嘴上他卻不敢說出來，還得陪笑解釋。

“柳公子誤會了，在下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善意提醒，這東西雖然大補，也不是多多益善，吃多了會適得其反。”

柳湘蓮直接沖他翻了個白眼，“這就不勞張大夫操心了，你是不是想對沈大伯的話陽奉陰違啊，或者說是沈大伯剛才把你叫到東院，悄悄吩咐你他說讓二房在你們這的藥費記沈家賬上的話不作數？”

“不不不，小人不敢，大老爺也沒有吩咐過任何話。”

張子峰嚇壞了，他雖然知道沈家二房在沈家沒有話語權，可是今時不比往日，今年縣試前兩名都是沈家二房的孩子，就連沈家話事人沈成儒都突然對他們客氣起來，更何況是自己。

無奈之下，張子峰只好讓伙計稱了半斤參、半斤鹿茸、半斤藏紅花，跟沈決明的藥一起包好交給柳湘蓮，還親自送他出門。

一直看著柳湘蓮的背影徹底消失之后，他才長長松了口氣，“哎呦，終于把這難纏的小東西送走了。”

柳湘蓮提著藥回優哉游哉地回到沈家，剛到門口就見一門子笑嘻嘻迎上來，一臉諂媚地沖他行了一禮。

“柳公子，剛才有人給你送了一袋子東西。”

旁邊立即有一個門子搶過話頭，“小的說你出去了，問他要不要進去等，他直接把這個袋子留下，讓小的轉交給你。”

以前這些門子看到柳湘蓮要么假裝沒看見，要么橫眉冷對，從來沒如此熱情過，今天這種搶著匯報的情況還是頭一回。

柳湘蓮沒有搭理他們，上前打開那個袋子，發現里面有一只山雞，兩只野兔，另外還有一封信。

他拿出信打開一看，發現是鳳凰山上馮九溟寫的，“柳公子，一點野味不成敬意，另，咱們談的那筆生意有些眉目了，詳情請于今日下午到豐澤園茶館面敘。”

字雖然寫得歪歪扭扭，柳湘蓮還是看懂了。

他收起信，正準備拿那個袋子，剛才第一個開口的門子已經搶先一步提起袋子。

“柳公子，這袋子太臟，小心弄臟你的衣服，還是讓小的來吧。”

有免費的勞動力，柳湘蓮自然不會客氣，轉身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