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越來越高，街道上的人越發多了起來。看熱鬧的百姓也漸漸散去。街角小巷的轉角處，一個小乞丐悄悄跟上了白嬌嬌。

支好攤子的道士，將幡旗掛好后也離開了自己的攤位。

不知情的白嬌嬌帶著白澤四處尋著掙錢的門路。

“姐姐，能不能問個問題？”白澤揣揣著手看向白嬌嬌。

“問吧。”

“林英他們哪里去了啊？”

“啊？”白嬌嬌沒想到他竟然問這個問題，這讓她有點犯難，“你問這個做什么？”

“就是有點好奇，白日里鬼都在哪里。”

白嬌嬌皺著眉帶著白澤慢悠悠地轉著，“那你覺得鬼在哪里？”

白澤搖頭，“沒遇見姐姐之前，其實我都不大相信有鬼的。從來只以為那是話本子里騙小孩的玩意兒。”

“切，你可不就是被騙的小孩兒么？澤澤今年幾歲了？”

“七歲，娘死的那年告訴我我是七歲，現在已經過去兩年了。今年是九歲。”

白嬌嬌停下腳步，心里頭對死字有些反感，手揉著白澤的腦袋。心下想著，他一個人當了兩年的孤兒啊，“你這兩年怎么活下來的？”

白澤想了想道：“其實不太記得了，有個老乞丐帶著我討生活，可是上個月他病死了。我連挖坑埋他都辦不到。只挖了個淺坑，后面拾了點樹枝之類的算是把他葬了。”

白澤低沉的聲音，令白嬌嬌有些焦躁。“你把他埋哪兒了？”

“就在觀音廟旁邊一些的小林子里，那里有西城亂葬崗之稱。許多無家可歸又無親無故的人，都被丟在那兒。”

心中有些不明原因的刺痛感。白嬌嬌轉身，站在白澤身前道：“你一個人敢去那種地方？”

白澤笑著道：“這有什么不敢的啊，不過是死人而已不過是臭了點蒼蠅多了點而已。”

“白澤誒，你說老乞丐的身體現在腐爛了沒？”

“怎么可能這么快，至少要到開春后。現在河里頭還結著冰呢。前幾日的大雪才剛化，不可能的。”

“想不想把他好好葬了？”白嬌嬌問白澤。

“要花銀子的，我們的錢不能亂花。再者，人也死了何必再浪費這錢呢。”

白澤低著頭，說話聲越來越弱，白嬌嬌感覺自己聽到了哽咽聲。她突然又問到，“那你父親和母親呢，葬在哪里？”

“找不到他們了，估計被馬踩成肉餅了吧。“

白嬌嬌的仿佛被絞殺般疼了一瞬間，白澤眼神望向前方，像失去魂魄般了無精氣，他才九歲，那她多少歲？她忘記了。她怎么忘記了呢？

白嬌嬌心神異動，小匣子自掌心浮現拽在手心又不停摩挲著，匣子的尖角輕輕刺痛著掌心，白嬌嬌漸漸回神。

“你說亂葬崗的積雪化了沒有？”

白澤搖頭，“不知道，但感覺應當還沒化，樹林里面沒什么陽光積雪較城內就化得的慢一些。”

“入土為安，要么我們今日去把老乞丐埋了吧。”白嬌嬌又想了下，問白澤。“亂葬崗大嗎？如果把那些人一個個全埋了的話，要多少錢？”

“什么？你，你要干什么？”

“把亂葬崗的人一個個都埋了立個冢，要多少錢？”

白澤張大嘴，白嬌嬌的想法太燒錢了隨即搖頭擺手道，“姐姐算了吧，你以為亂葬崗為什么叫亂葬崗。就我們那點銀子。再者都是些餓孚流民，非親非故的，何必呢。”

白嬌嬌啞然，不知為何聽到亂葬崗便心中凄凄然，觸動且有些悲涼之感。

“那把老乞丐葬了吧，也算了了你與他那兩年的因果。”

白澤點頭。

兩人去了亂葬崗。

在西城南面的一塊樹林，樹林被皚皚白雪覆蓋。沒有溫度的陽光將樹梢的積雪融化，一滴滴雪水時不時地滴落在兩人身上。

亂葬崗里的雖不說尸橫遍野，但也慘不忍睹。破舊的衣裳，或腐爛或殘缺，或涼席一卷，或布袋一套，誰也識不得誰就這么橫七豎八地亂丟著。

野狗野貓，還有碩大的老鼠，被血浸染的白雪。

“姐姐不怕嗎？”白澤問。

“怕什么？”

白嬌嬌的聲音像亂葬崗的風一樣，森涼森涼，好像夾著無數凄厲的哭喊與不平。

“怕孤魂野鬼吧。”白澤想了想回道。

“你爹爹不是說，鬼有何懼，人心才可怕嗎？所以全是死人的亂葬崗有什么可怕的？”

白澤不語。

“不過倒是有鬼想出來溜溜了。”

“什么？”

白澤問著，只見白嬌嬌平白自掌心處取出蛛網，并對白澤道：“昨天想讓你取個名字來著，好像忘記取名了，是吧？”

白澤點頭。

三個小鬼在蛛網內掙扎，吵嚷著要放他們出來。

“要不要叫白白啊？你看它也是白色的，我們也都姓白誒。”

曾經白嬌嬌以為這是個學富五車的少年，有些無奈問道：“澤澤都念過多少書？”

“習了三字經和千字文，四書就學了一點點。爹爹說我不是讀書的料，咱們是武將也就不用學那么多了，識得字就行。”

白澤頓了一下，有些窘迫地道：“姐姐是嫌棄澤澤學念少了嗎？”

“有點的。”

“額。”

“并且你現在這左腿，你這左腿是怎么回事？”

“在戰場上被馬踩斷的，敵人見我只是個小孩，沒殺我，還將我埋在尸體下面告訴我等戰爭結束了再出來。等戰爭結束時，已找不到爹娘了，我們戰敗了。我又是官妓之子，沒入官府戶籍的，自此之后就沒有家了。”

“父親這邊的人沒找過你嗎？”

“父親是孤兒，哪有什么親戚。死了就死了，哪有人找啊。”

“可他不是個將軍嗎？將軍不應該？”白嬌嬌感覺將軍是一個很大的官，并且背后有一個很大的仕族。

白澤搖頭。“只是個為國賣命的苦將軍而已。”

白嬌嬌一時不知說些什么，蛛網內掙扎的三個小鬼聽完后也同情這個比他們還小的小瘸子。

“我知道你爹爹，也知道你母親。你其實還有個舅舅，在南方經商，你可以去找他。讓他為你尋名醫將腿傷冶好。”林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