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明珠塔尖凝出第一滴釉淚時，我正懸在黃浦江的量子潮汐之上。腳底奔涌的江水泛著鈞窯窯變的紫紅斑，偶爾浮上水面的陶瓷化魚群碰撞出青花瓷片般的碎響。掌心被顧承的量子婚戒烙出環形疤，此刻正滲出熒藍血珠，在虛空中凝結成北宋官窯的冰裂紋。

“蘇小姐又在夢游？“耳麥炸響安保部長老周的煙嗓，我腕間量子糾纏器顯示他在三百米外和平飯店的天臺。全息瞄準鏡的紅點正落在我太陽穴，昨夜血洗顧氏董事會的老式火銃，此刻填滿了景德鎮古窯出土的陶瓷彈丸。

我在玻璃幕墻折射的光斑中后仰，納米血珠在身后織成明代斗拱的量子護盾。彈丸洞穿虛影的瞬間，黃浦江突然掀起六十米高的釉浪，浪尖上浮出座斷橋殘骸——那是用永樂青花瓷復原的西湖斷橋，每個橋墩里都嵌著具陶瓷化的程氏實驗體。

“第七次了。“老周啐掉嘴里的陶瓷碎片，“上個月在豫園發現的第九樽骨灰罐，預言說是今日辰時三刻......“他話音未落，陸家嘴所有玻璃幕墻突然浮現胭脂紅釉色，空中飄起宣德年間祭紅釉的流霞紋。

量子糾纏器猛地震顫，顧承的意識流闖進視網膜。他化作蘇州河上的量子虹橋，橋身裂紋里游動著程瀟殘留的數據蚯蚓。“外灘十八號的琉璃鐘樓，“他的聲波在耳骨成型，“停擺的齒輪夾著你要的東西。“

我躍入釉浪的剎那，身體被無數陶瓷化藤壺刺穿。熒藍血珠在江底鋪就的琺瑯質江床上勾勒出迷宮，二十七個我的克隆體正順著顧氏族譜的基因鏈游來。她們頸后的生物芯片迸射出血色激光，交織成當年母親墜樓的全息牢籠。

“抓到你了。“領頭的克隆體眼瞳炸開青花，指甲暴長成龍泉青瓷劍。我在她拳風里聞見老周身上的九鷺香——那是程氏安保部隊的追蹤印記。納米機器人順著傷口瘋長，將我的右臂重構成柴窯火鉗，生生撕開她胸口的曜變斑。

陶瓷心臟碎裂的脆響中，我瞥見肌理間的數據流——正顯示顧承在跨江電纜中的縹緲身影。陰墟公園地底的顧氏祖祠被程氏改造成量子焚化爐，他的意識在六百個陶瓷骨灰罐間流浪，尋找可寄生的人體胚胎。

斷橋殘骸忽然發出龍吟，七十二根陶瓷肋骨次第爆裂。我踩著重組的頜骨躍上鐘樓飛檐，青銅齒輪的縫間卡著枚釉里紅殘片。當熒藍血液滲入開片紋，碎片顯影出母親穿著白大褂的模樣——背景是崇禎十六年的顧氏柴窯。

“晚晚看這里。“全息投影里二十三歲的母親舉起青花試片，火光將她臉龐映成祭紅釉色，“這才是真正的顧氏宿命......“畫面突然扭曲，試片上的龍紋游出一位束發佩劍的古人，他手中永樂劍正滴落九鷺香的灰燼。

量子糾纏器突然超載，顧承的痛覺如鈞窯焰火灼燒神經末梢。我撞碎鎏金琉璃鐘面，發現停擺的時針分針竟是顧承斷裂的肋骨所化。當熒藍血液涂抹鐘軸，附著的納米機器人開始反向吞噬機芯，鐘樓突然播放起程瀟的遺言：

“想知道為什么你的血能融化陶瓷嗎？去江西會館找那個賣九鷺香的女人......“

黃浦江面升起十二座陶瓷旋渦時，最后的青銅齒輪崩裂成南宋官窯粉青釉。我攥著齒輪殘片躍向對岸，卻跌入突然降臨的晨昏線陰影——金茂大廈頂端懸浮著直徑三公里的青花瓷瓶，瓶身琺瑯彩繪正是整個上海的血管脈絡圖。

“蘇小姐的胎裂期到了。“穿月白旗袍的女人撐著油紙傘現身鐘樓殘垣，傘面跳動著永樂宮壁畫的星宿圖。她將鎏金懷表按進我胸口的量子婚戒，表面琺瑯彩繪的顧氏老宅突然活化成3D投影：“辰時三刻，該給新生胚胎換窯了。“

驚雷劈碎青花瓷瓶的剎那，滿城陶瓷化建筑開始滲出血釉。我借著雨幕掩護翻進江西會館后巷，瓦當滴落的釉淚在地上蝕刻出量子方程式。當推開雕花門時，九鷺香混著福爾馬林涌來，滿墻懸浮的明宣德青花瓷罐正在播放我的胚胎視頻。

暗柜里傳出齒輪咬合的悶響。轉身的瞬間，二十年前為我接生的產婆正從冰裂紋立柜里跨出，她手中的接生器械鑲滿宋代窯變瓷片，托盤里盛著的竟是顧承完全陶瓷化的左眼。

“晚丫頭終于來取你的胎衣了。“產婆的皺紋里閃爍著納米機器人藍光，掀開的襁褓里躺著支鎏金火照，燒制記錄顯示：公元2023年冬至，窯溫1316℃，燒制物——蘇晚的心臟雛形。

量子糾纏器突然投射出顧承的實時影像。他的量子態正被困在元代青花海水龍紋大罐，罐體連接的數百條生物陶瓷血管直通黃浦江底的實驗室。當我的熒藍血珠滴入火照，罐內突然睜開九百雙青花瞳孔，每對瞳孔都倒映著不同時空的顧氏獻祭場景。

會館地磚突然塌陷，我墜入灌滿釉漿的地下河。陶瓷化的程氏克隆體們如曜變盞中的七彩光斑浮游，她們手中握著的生物瓷瓶，正在播放我被母親植入納米窯變酶的監控片段。掙扎中產婆遞來的火照突然發燙，顯影出崇禎年的顧氏先祖抱著瓷嬰踏入龍窯。

“你不是第一個活窯寶。“產婆的機械臂撕開腹腔，露出齒輪咬合的景德鎮古窯模型，“萬歷三十八年燒化的那對雙生子，骨灰曾化出過永樂劍......“

地面突然劇烈震動，我借著克隆體們的圍剿沖破碎瓷窗。巷口停著輛漆黑轎跑，擋風玻璃流淌著汝窯天青釉，車載音響播放著顧承的心跳聲。后備箱彈開的瞬間，整摞古瓷器轟然碎落，瓷片間飄出張泛黃的明信片——背面是母親娟秀的字跡：

“晚晚，當你看到這封信，我已成為顧氏族譜上的第十七窯祭品。去龍泉找到那位鑄劍的顧先生，他能讓你看到量子虹橋另一端的真相......“

明信片正面是青花繪制的浙南群山，云霧間隱現的龍窯輪廓，正是昨夜顧承意識碎片里反復出現的“天工開物“實驗室。當指尖觸到郵票上的火漆印，整張紙突然自燃成青煙，在空中重組出穿飛魚服的男人剪影——與鐘樓全息投影里的持劍古人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