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程那日，人魚王城飄起了罕見的雪。細碎的冰晶在海水中緩緩沉降，如同墜落的星辰。滄溟倚在王宮最高的珊瑚塔上，虛化的魚尾幾乎與飄雪融為一體。

“真該讓赤淵看看這景象。“他往蘇瑤手里塞了個海螺，“鳳凰族的火焰可造不出這么美的雪。“

海螺里封存著潮汐的聲音，底部卻刻著白虎族的星辰圖騰。蘇瑤剛要道謝，滄溟的指尖輕點她眉心：“暗巫的印記又變深了。“他的聲音難得嚴肅，“七天內必須到達圣殿。“

凌墨已經化作白虎形態在城外等候。銀藍色的皮毛上落滿雪花，異色瞳在晨光中如同兩輪并存的月亮。白鱗裹著鮫綃斗篷趴在他背上，正興奮地數著飄過眼前的雪花。

“抓緊。“凌墨低頭讓蘇瑤攀上脖頸，“要穿越暴風帶了。“

赤淵最后檢查了一遍蘇瑤衣領上的火焰翎羽：“遇到危險就點燃它。“鎏金瞳孔掃過凌墨，“某些人要是扛不住了，也別硬撐。“

白虎從鼻子里噴出一股寒氣，頭也不回地躍入海中。滄溟的水鏈為他們開辟出短暫的通道，穿過結界時，蘇瑤回頭望見人魚王子站在最高處，藍發與飛雪一同飄揚，像幅正在褪色的水彩畫。

海面比想象中更加動蕩。離開人魚結界不到半小時，暴風雪就吞沒了全部光線。凌墨不得不放慢速度，依靠蘇瑤手中的照明晶石辨認方向。

“媽媽，看那邊！“白鱗突然指向左側。

雪幕中隱約可見幾座冰雕——是被凍結的海洋生物。更可怕的是，冰層內部泛著詭異的黑霧，正是暗巫污染的痕跡。

“它在追蹤我們。“凌墨的耳朵警覺地轉動，“這些冰雕是標記。“

蘇瑤的眉心突然刺痛，系統殘留的感應模塊彈出警告：

【暗巫能量場接近】

【強度23%并持續上升】

凌墨立刻改變路線，朝最近的雪松林奔去。就在他們即將抵達岸邊時，冰面突然裂開，數條漆黑的觸手破水而出！

“抱緊白鱗！“凌墨一個急轉避開攻擊，冰刃從爪尖迸發。

觸手被暫時擊退，但更多的黑影從四面八方涌來。最粗的那條直取蘇瑤懷中的白鱗，幼崽嚇得蛇瞳緊縮，卻仍勇敢地吐出寒霜試圖凍結它。

“沒用的！“凌墨怒吼一聲，轉身用背部硬接了這一擊。

蘇瑤看到鮮血從他銀藍色的皮毛間涌出，立刻單手按在傷口上。凈化之光與暗巫能量相撞，爆發出刺目的火花。混亂中照明晶石墜落冰窟，四周頓時陷入黑暗。

“凌墨？白鱗？“蘇瑤在風雪中呼喊，卻只聽到詭異的回聲。

【視覺輔助啟動】

【剩余能量：9%】

淡綠色的夜視模式里，她看到凌墨在不遠處與三條觸手纏斗，而白鱗被黑影裹挾著拖向冰窟！蘇瑤不假思索地撲過去，在幼崽即將沒入黑水的剎那抓住了她的尾巴。

“媽媽放手！“白鱗突然尖叫，“它在拉你！“

確實有股可怕的吸力從冰窟傳來。蘇瑤的雙腿已經陷入黑水，刺骨的寒意順著脊椎往上爬。就在她快要堅持不住時，一道銀藍身影閃電般掠過——

凌墨直接躍入冰窟，虎爪斬斷觸手的同時叼住白鱗的后領。他用最后的力氣將幼崽拋向蘇瑤，自己卻被更多觸手纏住拖向深處。

“不！！“蘇瑤的尖叫與系統的警報聲重合：

【危險！能量過載！】

【強制釋放凈化之光——】

前所未有的金光從她體內爆發，所過之處黑冰盡數消融。白鱗趁機甩出尾巴卷住凌墨的胳膊，蘇瑤則抓住他的尾巴拼命往上拉。當三人終于脫離冰窟時，整個冰原開始崩塌。

“跑！“凌墨變回人形，一手抱起白鱗一手拽著蘇瑤沖向岸邊。

他們剛踏上陸地，身后的海面就完全塌陷成一個巨大漩渦。風雪中傳來暗巫不甘的嘶吼，但更令人心驚的是——漩渦里緩緩升起一座冰雕，輪廓與蘇瑤一模一樣。

“它在模仿你...“白鱗的牙齒直打顫。

凌墨的異色瞳緊縮成線：“不止是模仿。“他指著冰雕心口的黑光，“它在嘗試創造第二個容器。“

暴風雪突然加劇，三人不得不暫時躲進雪松林。凌墨找到個廢棄的獵人小屋，用最后的能量升起防護結界。白鱗蜷縮在獸皮毯里很快睡去，而蘇瑤為凌墨處理背部的傷口。

“你看到那冰雕了嗎？“凌墨突然壓低聲音，“暗巫正在學習如何繞過封印。“

蘇瑤的手頓了頓：“所以圣殿的選擇...“

“不只是選擇是否犧牲自己。“凌墨的尾巴無聲地環住她的腰，“還要決定如何處置暗巫的本源。“

屋外的風雪聲中，隱約夾雜著冰層碎裂的脆響。凌墨的耳朵不斷轉動，突然將蘇瑤撲倒在墊子上：“噓——“

有什么東西正在屋頂爬行。緩慢的、粘稠的摩擦聲，伴隨著冰晶墜落的輕響。白鱗在睡夢中不安地扭動，鱗片微微炸起。

蘇瑤的掌心滲出冷汗。當那聲音移動到煙囪正上方時，凌墨突然暴起，冰矛穿透屋頂刺中目標。凄厲的尖叫聲中，一團黑影墜入火塘，濺起無數火星。

“走！“凌墨抄起白鱗踹開后門。

他們跌跌撞撞地沖進暴風雪，身后的小屋被黑火吞噬。更可怕的是，四面八方都浮現出人形冰雕——每個都有著蘇瑤的臉，心口跳動著黑光。

【暗巫復制體檢測】

【數量12強度31%】

凌墨的尾巴將蘇瑤和白鱗卷到背上：“抱緊！“他全力沖向山脊，銀藍色身影在雪幕中如同一道閃電。

山脊另一側是白虎部落的邊境哨塔。眼看希望在前，凌墨卻突然踉蹌著跪倒——他的傷口滲出了黑血，異色瞳開始擴散。

“中毒了...“他艱難地變回人形，“你們先走...“

蘇瑤二話不說撕開他的衣襟。暗巫的毒素已經形成蛛網狀黑紋，正向著心口的晶核蔓延。她毫不猶豫地俯身，用嘴唇貼上最嚴重的傷口。

“蘇瑤！“凌墨想推開她，“不能直接吸收毒素！“

凈化之光通過唇齒相接處流轉，黑紋逐漸褪去，但蘇瑤眉心的印記卻更深了。白鱗急中生智，咬破自己的手指將血滴在兩人接觸的部位——蛇族幼崽的血竟能中和部分毒素！

哨塔的守衛終于發現了他們。熟悉的號角聲中，數頭白虎飛奔而來。領頭的正是雪霽，她看到凌墨的傷勢后立刻發出警報長嘯。

“族長中毒！“

“準備凈化祭壇！“

“通知大祭司！“

蘇瑤被熱情的白虎族人團團圍住，無數問題撲面而來。在嘈雜聲中，她聽到系統微弱的提示音：

【抵達安全區】

【最終任務準備階段開啟】

當夜，白虎部落舉行了緊急祭祀。凌墨被安置在雪松圣地的冰玉床上，大祭司用古老的咒語為他祛毒。蘇瑤守在旁邊，發現他即使在昏迷中，尾巴也固執地纏著她的手腕。

白鱗趴在一旁的墊子上睡著了，手里還攥著從人魚族帶來的海螺。月光透過冰晶穹頂灑落，為三人鍍上銀邊。在這短暫的安寧時刻，蘇瑤輕輕撫平凌墨緊皺的眉頭。

“明天就能到圣殿了。“她低聲說，不知是在安慰他還是自己，“一切都會結束的。“

屋外的風雪暫時停歇。但在遙遠的冰山深處，那些與蘇瑤一模一樣的冰雕，正同時睜開了漆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