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后的第七日，藥王谷醫廬漫著新焙艾草的清苦香氣。青羽伏在斑駁木案前，指尖捏著淬毒銀針在《神農九針》圖譜上逡巡，眼下三道淺疤因徹夜鉆研泛著青黑。銀針本該點在“氣海穴“朱砂標記，卻在腕間微顫時劃出歪斜墨線，在泛黃羊皮紙上暈開不規則的圓斑。“青羽哥哥又在改良針法么？“蘇若雪抱著朱漆藥箱推門而入，月白袖口沾著的桃花瓣簌簌落在青玉針匣上，“晚晴姐姐說你昨夜在試劍坪練了三十遍'雙生追魂針'，冰蠶石上的'地一品?蝕骨境'刻痕都崩了角呢。“少年耳尖倏地燒紅，手忙腳亂收起走形的圖譜，卻在觸及她指尖溫度時怔住——蘇若雪腕間圣女印色澤較往日淺淡，像被春水沖淡的胭脂：“你的圣女血...是不是又被晚晴姐姐抽去配解蠱湯了？“話未說完，醫廬外突然傳來青瓷碎裂聲。方青崖的喝止混著衣袂破風聲響徹庭院：“姑娘留步！試劍坪乃演武重地......“尾音陡然上揚，伴隨《神農九針》起手式特有的內息震顫，驚飛檐角數只寒鴉。青羽與蘇若雪趕到時，只見青紗蒙面女子正與方青崖錯身對峙。她腰間懸著半塊青銅獠牙腰牌，袖口暗繡的冰蠶紋已被禁絕三年，足下卻踩著丐幫“八步趕蟬“的細碎步法。“幽冥教前暗衛秦霜，“女子摘下面紗，左頰冰蠶胎記在春陽下泛著淡金，“奉圣女之命，護送少林解蠱藥。“九節鞭挾著破空聲從斜刺里襲來，卻在觸及秦霜眉心寸許處驟然凝停。蘇晚晴的面具上，梅花紋因內力激蕩泛起霜色：“秦三伯的獨女？你腕間'天二品?魂歸境'的突破印記......“秦霜猛地后退三步，袖中暗器“冰蠶透骨釘“應聲跌落，釘頭刻著的三道刀疤與青羽眼下如出一轍。“圣女大人，我......“話至喉間化作黑血，手腕處的印記如活物般翻卷，露出底下游弋的殘魂虛影——正是血刀老祖標志性的幽藍磷火。“往生門寄生術！“方青崖七枚銀針脫手而出，卻在封穴瞬間瞥見秦霜瞳孔深處的青銅獠牙旗影。青羽心頭劇震，昨夜在冰湖底暗格所見的半塊腰牌浮現腦海：“她父親是二十年前為護我們而死的暗衛......““青羽帶若雪驗藥！“蘇晚晴鞭身纏卷秦霜飛向演武場，九節鞭影在桃林里拖出幽藍殘光，“方青崖用第三式'破冰引'！殘魂正在啃噬她地三品筋骨境！“演武場另一端，陸天鳴與凈衣派長老的爭執聲穿透桃林。老者盯著他腰間鎮魂盤，掌心紅痣因怒意灼灼：“廢除地三品監魂玉？當年青面鬼使......““監魂玉只會激化殘魂！“陸天鳴掌心按在鎮魂盤上，盤心映出秦霜紊亂的等級波動，“過度提防反而讓人心生裂隙——真正的防護，該如三色蓮般相生相克。“話音未落，演武場傳來巨響。秦霜指甲驟然化作冰棱，突破蘇晚晴鞭鎖直取方青崖后心。青羽幾乎是本能地旋身，袖中銀針挾著蘇若雪的圣女血迎上，針尖與冰棱相撞的剎那，改良后的“雙生護心針“爆發出冰蠶虛影。“青羽！“方青崖轉身時，看見弟弟左臂傷口深可見骨，卻仍緊攥著染血銀針。蘇若雪指尖按在青羽傷口，圣女印金光中三色蓮虛影浮現：“地三品?鍛骨境突破了？“秦霜倒地前將半塊腰牌塞給蘇晚晴，指尖劃過她掌心：“霧隱山...天四品石碑......“腕間印記褪去，露出底下刺青——正是當年暗衛們守護雙生藥引的標志。月上冰湖時，方青崖用銀針為青羽縫合傷口，月光在針身流轉如霜：“下次別再犯傻。“指尖撫過弟弟眼下刀疤，二十年前襁褓中的血光仿佛還在眼前，“我們該做彼此的盾，而非劍。“青羽望著湖面重疊的倒影，忽然輕笑：“哥哥剛才用'破冰引'時，內息怕是到'地八品?醒魂境'了吧？“指尖摩挲著新制針匣，“我改良的第三式，能與你的九針形成共振......“水幕聲響中，蘇晚晴從湖底歸來，面具沾著的水汽在月光下凝成冰花：“秦霜體內殘魂果然與天四品相關。“掌心躺著半塊刻著“滅生境“的玉牌，邊緣還帶著霧隱山的寒氣，“陸天鳴在丐幫密檔查到，天四品突破需以同類武者為引。“醫廬方向突然傳來蘇若雪的驚呼。方青崖趕到時，見她盯著藥罐底部的血刀老祖暗紋，《神農百草經》真本的批注在腦海中回響：“雙生燭火若分離，三色蓮心必成灰。“他望向青羽臂上繃帶，又看向蘇晚晴手中玉牌，忽然明白這場春雪下的，原是更大的局。子夜的春雪帶著肅殺，青羽在醫廬昏睡前，看見蘇若雪正對著秦霜的胎記出神，發間銀簪垂落的流蘇輕掃過案頭解蠱藥方。蘇晚晴坐在窗前擦拭九節鞭，鞭梢凝結的血珠在燭火下泛著幽藍——那是所有被殘魂寄生者的血，也是他們必須守護的江湖。霧隱山深處，半塊青銅獠牙面具映著石碑冷光。“天四品?滅生境“的字跡正在石面浮現，指尖撫過秦霜遺失的腰牌，面具下的瞳孔倒映著藥王谷方向的三簇火光：生魂之火溫暖，死魂之火冷冽，圣女之火璀璨。他知道，只要這三簇火還在，血刀老祖的重生便有希望，而秦霜，不過是第一步棋。雪落青羽眼下刀疤時，他夢見二十年前的冰湖祭臺。襁褓中的啼哭混著銀針入肉的刺痛，夢的深處有女聲呢喃：“雙生羈絆，既是枷鎖，也是鑰匙......“晨起時，他發現針匣上多了朵圣女血繪的三色蓮，花瓣脈絡間還凝著未干的金粉——那是蘇若雪趁他昏睡時畫的，像極了冰湖底永不凋零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