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課后，“沈念初。”物理老師在講臺邊招手，“能幫我把這些作業抱到辦公室嗎？”

“好的。”沈念初向講臺走過去時，不得不經過顧嶼身邊的過道。她屏住呼吸，盡量不發出聲響，卻在擦肩而過的瞬間到了他在看書，外語版。

這個發現讓她抱著一摞作業在走廊上差點撞到人。籃球隊長顧嶼，那個在球場上叱咤風云的校園風云人物，居然在課間讀外語版書籍？

放學鈴聲響起，沈念初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去圖書館。她鬼使神差地繞到了籃球場，躲在梧桐樹后看顧嶼訓練，他和隊友們有來有往的互動，行云流水的運球和投籃，是那么的吸引任目光，仿佛他是球場的主角。

“好球！”隊友們歡呼。

顧嶼笑著跑回防守位置，陽光下的笑容晃得沈念初眼睛發疼。她感到胸腔里有什么東西輕輕顫動，像一只蝴蝶撞上了肋骨。

回到家，沈念初翻出素描本，鉛筆在紙上快速滑動。顧嶼投籃的姿勢、皺眉的表情、陽光下微微瞇起的眼睛...每一筆都像是刻在她腦海里的記憶。畫到一半，她突然停下，盯著畫筆下的側臉發呆。

“我在干什么？”沈念初猛地合上本子，耳根發燙。

她撕下那幾頁素描，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卻又在臨睡前偷偷撿回來，小心地夾進日記本里。

第二天清晨，沈念初比平時早半小時到校。教室里空無一人，顧嶼的座位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她鬼使神差地走過去，輕輕撫摸那張有些陳舊的課桌桌面，想象他每天坐在這里的樣子。

桌洞里露出一角外語。沈念初猶豫了一下，還是抽出了那本書，應該是昨天看見的那本。書頁間夾著一張照片，是小時候的顧嶼和一位優雅的女性站在埃菲爾鐵塔前，女人有著和顧嶼一樣的琥珀色眼睛。

“可以還給我了嗎？”

低沉的男聲在身后響起，沈念初嚇得差點把書掉在地上。顧嶼不知什么時候出現在她后面，頭發還滴著水，像是剛洗過臉。

“對、對不起。”沈念初慌亂地遞過書，“我不是故意看的...我只是...”

“沒關系。”顧嶼接過書，隨手塞進背包，“大多數人不知道我能看懂西班牙語。我母親是西班牙語教授，小時候強迫我學的。”

“我昨天看到了。”沈念初鼓起勇氣說，“這本聶魯達的《二十首情詩與一首絕望的歌》，我很喜歡其中《我喜歡你是寂靜的》那首。”

顧嶼挑了挑眉，似乎沒想到她會知道這個。

“你媽媽很漂亮。”沈念初脫口而出，隨即意識到暴露了自己是偷看了書里的照片，臉瞬間紅到耳根。

出乎意料的是，顧嶼沒有生氣，只是輕輕“嗯”了一聲，然后坐在自己的座位。沈念初逃似地回到前排，心跳得快要蹦出來。

整個上午，她都能感覺到后頸微微發燙，仿佛有視線落在那里，但每次回頭，顧嶼都在專注聽課或記筆記，從未抬頭。

午休時間，沈念初躲在圖書館角落，翻看著從書架上拿下來的的聶魯達詩集中譯本。她反復讀著《我喜歡你是寂靜的》那一頁，鉛筆在素描本上無意識地畫著顧嶼的側臉。

“原來你在這兒啊。”陳悅突然出現，把沈念初嚇了一跳，“聽說你和顧嶼說話了？全班都在傳。”

她慌忙合上書：“沒...只是...問他一道題。”

陳悅露出狡黠的笑容：“得了吧，我看到了，你在畫他。”她指了指素描本邊緣露出的一角，“而且你臉紅了哦”。

“我哪里有臉紅呀...你別瞎說...”沈念初聲音細如蚊吶，用手摸著自己的臉試圖降溫。

“放心啦，我不會跟別人說的，會守住你的小秘密。”陳悅拍拍她的肩，“不過你要有心理準備，顧嶼從高中起就沒接受過任何女生的告白。去年校花林雨晴當面送情書，被他直接拒絕了，場面超尷尬。”

沈念初咬住下唇：“我...沒打算告白。”

“啊？那你打算怎么辦？繼續偷偷喜歡他？偷偷畫他？”

這個問題困擾了沈念初一整天。晚上回到家，她翻出所有畫過顧嶼的素描，一張張鋪在床上。有他在籃球場上的英姿，也有他上課時專注的側臉，甚至還有他靠在走廊窗邊發呆的樣子——每一筆都傾注了她說不出口的感情。

“我該怎么辦？”沈念初對著空氣喃喃自語，仿佛期待它能給她答案。

第二天清晨，沈念初在校門口便利店買早餐時，看到顧嶼匆匆跑進校門，手里只拿著一盒牛奶。她想起之前注意到的一個細節——顧嶼經常不吃早餐，有時直到課間才從自動販賣機買點零食充饑。

一個想法突然闖入腦海。

沈念初買了兩份三明治和一瓶果汁，又拿了一張便利貼。她咬著筆帽思考片刻，寫下：“早餐是一天中最重要的一餐。——N”，N是“念”字拼音的首字母，她特意選了不容易被聯想到的縮寫。然后趁教室里沒人，將食物和便簽放進顧嶼的桌洞。

整個上午，沈念初如坐針氈，不敢回頭看一眼。直到午休時，她經過垃圾桶，看到了熟悉的包裝紙——他吃了！這個發現讓她心跳加速。

放學后，沈念初故意磨蹭到最后才離開教室。經過顧嶼座位時，她假裝整理書包，偷偷瞄了一眼桌洞——便利貼不見了。

當晚，沈念初在日記本上寫道：“不敢說出口的話，就讓便利貼替我告訴他。”

接下來的幾天，沈念初每天都準備早餐和便簽。有時是簡單的“今天會下雨，記得帶傘”，有時抄錄幾句聶魯達的詩句，甚至畫個小笑臉。她總是最早到教室，小心翼翼地守護著這個秘密。

周五下午，沈念初在去圖書館的路上，看到顧嶼蹲在校園角落喂一只三花貓。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撓著貓咪的下巴，眼神溫柔得不像平時那個在球場上凌厲的隊長。貓咪蹭著他的手心，發出滿足的喵聲。

這一刻，沈念初確定自己喜歡的不僅是顧嶼俊朗的外表或球場上的英姿，更是他藏在冷淡外表下的溫柔——那個會讀聶魯達、會喂流浪貓的顧嶼。

周末，沈念初在家嘗試做奶黃包。面粉弄得滿手都是，蒸出來的成品形狀歪歪扭扭，但味道還不錯。經過兩天的練習，出門前她小心地將兩個最像樣的裝進保溫盒，又寫了一張便簽：“第一次嘗試，不好看但很甜。——N”

周一清晨，教室里依然空無一人。沈念初將保溫盒和便簽放進顧嶼的桌洞，正準備離開，突然聽到走廊上傳來說話聲。她慌亂地躲到講臺后面，屏住呼吸。

“我說真的，那轉學生肯定喜歡你。”是張毅的聲音，“她每次看你打球都臉紅。”

“別胡說。”顧嶼的聲音冷冷的，“那些便簽和吃的，八成又是打賭輸了或者大冒險。”

“萬一是真心的呢？”

“呵”顧嶼冷笑一聲，“她根本不了解我。”

腳步聲越來越近，沈念初蜷縮在講臺后，手指緊緊攥住裙角。她聽到顧嶼拉開椅子的聲音，然后是保溫盒被打開的聲音。

“哇，奶黃包！”張毅夸張地叫道，“這絕對是真愛了，誰會大清早做這個？”

“想吃就閉嘴。”顧嶼分了一個給張毅，自己吃了一口“..還挺好吃的。”

沈念初捂住嘴，生怕自己笑出來或者哭出來。直到上課鈴響，她才趁亂溜回座位，全程不敢回頭看顧嶼一眼。

那天下午的體育課，女生們跑完八百米后坐在樹蔭下休息。林雨晴和她的閨蜜團故意坐在沈念初附近，聲音不大不小地議論著。

“聽說有人天天給顧嶼送吃的？真夠不要臉的。”

“是新來的轉校生嗎？就從她來了以后才開始有人說的。”

“顧嶼最討厭這種死纏爛打的女生了，上次...”

沈念初低著頭假裝沒聽見，手指在草坪上無意識地畫著圈。突然，一個籃球滾到她腳邊，抬頭看去，顧嶼站在不遠處，朝她抬了抬下巴。

“能扔過來嗎？”

沈念初撿起球，用力扔過去。顧嶼往前跑幾步輕松接住，轉身運球投籃，球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后正中籃筐。

“謝謝。”他沖她笑了笑，陽光下那個酒窩若隱若現。

林雨晴她們立刻噤聲，表情像是吞了只蒼蠅。沈念初低下頭，嘴角卻忍不住上揚。胸腔里那只蝴蝶又蘇醒了，這次它撲扇著翅膀，一路飛到了喉嚨口。

當晚，沈念初在日記本上畫下了顧嶼投進那個球的瞬間，并在旁邊寫道：“今天，太陽對我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