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冰淵秘種狂風在唐古拉山口打出尖銳的呼哨，多吉的藏袍下擺被撕扯成獵獵翻飛的經幡。他喉頭咸腥，攥著牦牛繩的手掌早已磨出血泡，指縫間滲著的血珠剛滴在冰面，就被零下三十度的嚴寒凍成暗紅的琥珀。那頭三歲大的黑牦牛正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著軀體，左前蹄已陷入冰裂縫半尺，牦牛鼻息噴出的白霧在冰淵上空凝成細小的冰晶，簌簌落在多吉睫毛上。

“嘖！“他啐掉嘴角凍硬的雪粒，冰鎬狠狠楔入藍冰的剎那，冰層發出類似老瓷器開片的脆響。十二道冰棱在他腳下呈蓮花狀綻開，寒氣順著靴底鐵齒倒灌進涌泉穴，卻在觸到丹田處時被一股灼熱逼退——自從三個月前在納木措畔摔碎那枚刻著蓮花生大士像的天珠，他的身體就成了冰火交匯的熔爐。此刻貼著冰壁下探的每寸肌膚都在滋滋冒氣，像是把活魚扔進滾油，鱗片炸開的噼啪聲混著狂風，在冰淵中蕩出詭異的回響。

下探二十丈時，腐肉混著鐵銹的腥氣突然濃得化不開。多吉的藏靴碾到硬物的瞬間，冰層表面突然浮現出蛛網狀的金色紋路，如同被封印千年的咒文重見天日。他低頭的剎那，半截纏著紅袈裟的白骨正從冰縫里探出，指骨還保持著結印的姿勢——那是密宗典籍里記載的“不動明王印“，指節間嵌著的天珠殘片，竟與他摔碎的那枚紋路相同。

“咕嚕。“多吉喉結滾動，掌心觸到白骨胸骨的瞬間，千年玄冰發出龍吟般的轟鳴。金粉從骨縫中涌出，如融化的金水滲入他掌心的每道紋路，經脈里突然炸開千萬簇火苗，順著脊椎直竄眉心。他看見自己的手背在冰層反光中變成半透明狀，金色血脈如銀河倒懸，在皮膚下游走匯聚，最終在眉心凝聚成豎瞳——那是蓮花生大士忿怒相的第三只眼。

冰壁突然崩塌！多吉在墜落的剎那看清了冰淵底部：千百具骸骨以蓮花座的姿勢凍在冰層中，每具骸骨胸前都嵌著發光的天珠，形成巨大的曼陀羅陣。最中央的骸骨身著金絲袈裟，胸口裂開的空洞里，一顆燃燒著的金色心臟正在冰層中跳動，每條血管都連著上方的冰棱，如同古樹盤根錯節。

“哞——“牦牛的悲號穿透冰層，多吉猛然驚醒，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墜到冰淵中部。后腰撞上冰棱的劇痛中，他“看“見三百步外的雪豹正蜷伏在凸巖后，胸腔的起伏帶動每根胡須顫動，甚至能數清豹爪肉墊上凝結的冰碴——這雙眼睛此刻能穿透風雪，看見萬物的呼吸軌跡。

金色豎瞳突然收縮，多吉發現冰壁上的咒文正在隨他的心跳明滅。當視線掃過那具紅袈裟白骨時，對方胸前的天珠殘片突然發出嗡鳴，冰層深處傳來鎖鏈崩斷的巨響。他這才驚覺，自己腰間的牦牛繩不知何時被金粉熔斷，而下方三十丈處，燃燒的金色心臟正張開肋骨形成的蓮花瓣，仿佛在等待什么。

“啪嗒。“一滴血珠從他咬破的唇角墜落，在接觸冰層的瞬間，所有骸骨胸前的天珠同時亮起。多吉看見自己的倒影在冰面上分裂成十二重，每一重都穿著不同朝代的藏袍，眉心的豎瞳映出冰淵最深處——那里沉睡著艘由冰棱構成的寶船，船身刻滿密宗六字真言，而船頭立著的，正是三個月前他在圣湖看見的、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倒影。

雪豹的低吼聲從上方傳來，帶著腥甜的氣息逼近。多吉忽然感覺掌心發燙，攤開手時，金粉已在掌紋間拼出一行梵文：“當蓮花生的眼淚融化冰淵，第三只眼將喚醒香巴拉的火種。“狂風掠過他的耳際，恍惚間竟有個蒼老的聲音在冰淵中回蕩：“孩子，二十年前那場雪災，是你父親用天珠陣替整個部落擋住了冰魔......“

冰壁再次震動，這次帶著毀滅性的氣勢。多吉在墜落中抓住突出的冰棱，豎瞳突然看清了雪豹的斑紋——那是只有在《XZ度亡經》里才有的、象征業火的饕餮紋。而更令他心驚的是，雪豹的瞳孔里，倒映著他此刻的模樣：額間豎瞳燃燒著金色火焰，藏袍下的皮膚爬滿流動的咒文，整個人像根即將炸開的火炬，要將這萬年冰淵燒成沸騰的血海。

“嗷——“雪豹終于按捺不住，冰爪劃過冰壁的刺耳聲響中，多吉看見自己掌心的金粉突然化作十二道流光，射向冰淵底部的曼陀羅陣。當第一顆天珠被點亮時，他聽見了心跳——那是比冰川更古老的、屬于香巴拉凈土的心跳。而在失去意識的最后瞬間，父親臨終前的話突然在腦海中清晰響起：“如果天珠碎了，就去冰淵找你母親留下的......“

冰層徹底崩塌的巨響中，多吉墜入一片金光。他不知道，自己胸前的紅珊瑚吊墜此刻正在融化，露出里面藏了二十年的、半片刻著“香巴拉“三字的冰棱。而遠在千里外的布達拉宮頂，某位閉關二十年的老喇嘛突然睜開眼，望向唐古拉山的方向，掌心的天珠碎成齏粉：“冰淵秘種現世，蓮師預言的輪回，終于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