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聲漸歇,卻襯得屋內(nèi)更加寂靜。喬熔簡單沖洗了一下,換上了背包里一套干凈衣物,但眉宇間的凝重并未散去。
他坐在窗邊簡陋的木桌前,攤開那張被雨水洇濕過邊緣的龍疆古鎮(zhèn)旅游地圖,指尖無意識地劃過標(biāo)注著“派出所”和“診所”的紅點,最后停留在古鎮(zhèn)中心一處模糊的、被標(biāo)注為“宗祠遺址”的區(qū)域。陸懷真提供的信息里,異常磁場波動的核心似乎就在那附近。
突然,口袋里傳來一陣輕微的震動,打破了沉思。喬熔掏出手機,屏幕上顯示著一個完全陌生的本地號碼。他皺了皺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悄然升起。猶豫片刻,他按下了接聽鍵。
“喂?”
電話那頭沒有任何人聲回應(yīng),只有一種極其微弱、斷斷續(xù)續(xù)的、類似電流干擾的滋滋聲,以及...一種若有若無、仿佛隔著很遠傳來的、壓抑而痛苦的喘息。這聲音極其詭異,不像人能正常發(fā)出的,倒像是聲帶被強行撕裂后擠出的殘響。
喬熔的心猛地一沉。“誰?說話!”他壓低了聲音追問。
滋滋...嘶嘶...嗬...嗬嗬...
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喘息聲似乎更近了一些,帶著一種非人的冰冷惡意。緊接著,電話毫無征兆地被掛斷了,只剩下忙音。
冷汗瞬間浸透了喬熔的后背。它就在附近!這個念頭如同冰錐刺入腦海。他猛地起身,沖到窗邊,小心地撥開一絲窗簾縫隙向外望去。
夜色籠罩下的古鎮(zhèn)街道空無一人,只有幾盞昏黃的路燈在濕漉漉的石板路上投下?lián)u曳的光暈,更添幾分詭秘。
然而,一種被窺視的感覺如同實質(zhì)般從四面八方涌來,讓他脊背發(fā)涼。他確定,打電話的人,或者派電話來的人,就在附近,而且已經(jīng)盯上了他。
不能待在房間里!這里空間狹小,一旦被堵住就是死路一條。
喬熔迅速抓起背包,將一些必需品塞進去,動作利落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他深吸一口氣,輕輕拉開房門。
走廊里一片死寂,壁燈散發(fā)著幽暗的光。他貼著墻壁,像一道影子般快速而無聲地移動到樓梯口,沒有驚動任何房間。
然而,當(dāng)他踏出“山居”時,夜色融入外面濃得化不開,他跑到狹窄的巷子,看到前面,心里嘆氣,恰巧是死路。
兩道黑影如同從墻壁的陰影中剝離出來,悄無聲息地從左右兩側(cè)向他包抄而來。他們動作迅捷得不像人類,帶著一種訓(xùn)練有素的、野獸般的精準(zhǔn)。
沒有呼喊,沒有警告,只有冰冷的殺意撲面而來。
其中一人手中寒光一閃,竟是一把閃爍著幽冷色澤的短匕,直刺喬熔的肋下,另一人則張開雙臂,試圖封死他的退路。
喬熔瞳孔驟縮,幾乎是憑借著在登山隊練就的敏捷和求生的本能,猛地向后撤步,險之又險地避開了致命的刺擊。冰冷的刀鋒貼著他的外套劃過,帶起一陣涼風(fēng)。他順勢矮身,一個掃堂腿試圖攻向持刀者的下盤,希望能制造一個突破口。
“砰!”一聲悶響,他的腿仿佛踢在了一根堅硬的鐵柱上,對方下盤穩(wěn)得出奇,紋絲不動,反而借勢前壓,匕首再次如毒蛇般襲來。
而另一個黑影已經(jīng)封堵了他退回旅館的路線,兩人配合默契,攻勢凌厲,顯然是要速戰(zhàn)速決。喬熔的心沉到了谷底,這兩個襲擊者的實力遠超那三個“農(nóng)民”,完全不是一個級別。他赤手空拳,又剛經(jīng)歷車禍和跳車,體力消耗巨大,還沒休息多久。
冰冷的匕首再次刺來,角度刁鉆,直指他的咽喉。喬熔勉力側(cè)頭躲閃,刀鋒擦著他的頸側(cè)皮膚掠過,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痛感。
他試圖反擊,但對方的力量和速度完全壓制了他。另一名襲擊者的一記重拳狠狠砸在他的肩胛骨上,劇痛讓他眼前一黑,踉蹌著向后撞在濕冷的石墻上,幾乎窒息。
兩名襲擊者如同鬼魅般欺近,死亡的陰影瞬間將他籠罩。他甚至能看清對方隱藏在兜帽陰影下,那雙毫無感情、如同無機質(zhì)玻璃珠般的眼睛。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嗤!”
一聲極其輕微的、如同筆尖劃過硬物的聲音在寂靜的雨巷中響起,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緊接著,那個正要將匕首刺入喬熔胸膛的襲擊者身體猛地一僵,高舉的手臂頓在半空。他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極其短促的、被扼住般的“呃”聲。
喬熔抬頭一看,襲擊者持刀的手腕處,赫然釘著一支樣式普通的工程筆,但那支筆的筆尖部分,卻透出一抹幽藍的、絕非普通墨水能有的冷光。
襲擊者的動作瞬間停滯,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另一名襲擊者反應(yīng)極快,猛地扭頭看向暗器射來的方向——巷子深處更濃的陰影里。
就在他扭頭的剎那,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從黑暗中掠出,動作快得只在視網(wǎng)膜上留下一道模糊的殘影。
喬熔看到來人,來人正是山居走廊一面之緣的那位民俗專家,裴潮。
裴潮的目標(biāo)明確,直取那名未被制住的襲擊者。他的動作沒有絲毫花哨,簡潔、凌厲、高效到了極致。一個精準(zhǔn)的擒拿手瞬間鎖住對方揮出的手臂關(guān)節(jié),同時膝蓋如同攻城錘般狠狠頂在對方柔軟的腹部。
“噗!”沉重的悶響伴隨著骨頭錯位的細微聲響。那名襲擊者連慘叫都來不及發(fā)出,身體便如同破麻袋般弓起,瞬間失去了戰(zhàn)斗力,軟倒在地。
裴潮看都沒看倒地的敵人,冰冷的目光如同手術(shù)刀般掃向那個手腕被釘著工程筆的襲擊者。那人似乎受到了極大的痛苦和某種未知力量的干擾,身體劇烈地抽搐著,喉嚨里發(fā)出意義不明的嗬嗬聲,眼神渙散,完全失去了攻擊性。
整個過程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快到喬熔甚至來不及思考。
裴潮這才轉(zhuǎn)向靠著墻壁、呼吸急促的喬熔。他的眼神依舊看不出絲毫波瀾,只是微微蹙了下眉,似乎在評估喬熔的傷勢。他沒有說話,只是走上前,動作快而輕巧地一把拔下了釘在襲擊者手腕上的那支奇特的工程筆。
幽藍的光芒在筆尖一閃而逝,隨即恢復(fù)了普通文具的模樣。他看也沒看地上兩個失去行動能力的襲擊者,仿佛只是處理了兩件礙事的垃圾。
“能走嗎?”裴潮的聲音低沉而冷靜,打破了巷子里令人窒息的死寂。他沒有問喬熔為什么會被追殺,也沒有解釋自己為何出手,仿佛這一切都理所當(dāng)然。
喬熔強忍著肩胛骨傳來的劇痛和剛才生死一線帶來的心悸,點了點頭,聲音有些沙啞:“能。”他看了一眼地上兩個不知生死的襲擊者,“他們...”
“不用管。”裴潮道,“此地不宜久留。跟我來。”他示意喬熔跟上,轉(zhuǎn)身便朝著與“山居”方向相反、更幽深曲折的小巷走去,步伐沉穩(wěn)而迅捷,顯然對這里的地形極為熟悉。
喬熔深深地看了一眼裴潮的背影,又瞥了一眼地上那兩個襲擊者手腕上隱約可見的的淡青色藤蔓狀淤痕,好像是剛才掉落下來的金屬徽章,無意一瞥上面的花紋,莫名的熟悉感讓他一愣,他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然而,此刻的處境容不得他多想。喬熔壓下滿腹的疑問和驚駭,咬緊牙關(guān),忍著傷痛,想了一下又撿起那枚徽章,迅速跟上裴潮那幾乎要融入夜色的身影。冰冷的夜風(fēng)夾雜著未散的雨氣灌入衣領(lǐng),身后那條幽暗的小巷如同擇人而噬的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