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咱們的祖師是誰？”

沒有誦經的誦經早課結束以后，余野和龍蛇子又混在了一塊。

這次，身邊還多了個玄陽子。

兩位師兄都搖了搖頭。

然后，一個語氣復雜，一個吐字不清的道：“那不是咱們的祖師，是黃泥觀的。”

“那為何要為壽誕做準備？”

“因為可以吃肉。”

這話聽著實在是有點駭人聽聞了。

黃泥觀的祖師不是道人們的祖師，而且壽誕那天還能分食祖師的肉。

這祖師有點太慘了吧。

“祖師的味道怎么樣？”

“又酸又澀又苦又甜，人間百味皆在其中。”

龍蛇子頓了頓，忌憚的道：“服之，能得祖師傳功。”

“還……要考核。”

玄陽子歪著腦袋，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眼中隱隱有恐懼之色。

余野的心徹底沉了下來。

邪門，真的很邪門。

祖師不是用來供奉的，也不是他們的祖師，而是用來分食的。

吃了以后還會有祖師傳功。

這般你食我肉的關系，傳的功能是什么好功？

而且還要考核……

這倒是符合余野對修行門派的固有印象了。

“不要太擔心。”

龍蛇子幽幽道：“祖師的壽誕也用不著你操心，你今日該做的是跟著玄陽子挖尸，帶上魔樹的果子吧，會派上用場的。”

“明白了。”

……

一個時辰后。

山疊著山，樹挨著樹。

叢山峻嶺，延綿不絕。

兩個身穿黑色道袍，頭戴兜里的道人行走在須彌嶺內。

暴雨傾盆落下，整個天空都是黑壓壓的，像是夜里似得。

余野抬頭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玄陽子。

玄陽子由頭無腦，整個腦袋都是凹下去的，不過他后面的顱骨倒是沒有塌陷，形成了一個前凹后凸的輪廓。

那兜里戴在他頭上，風一吹，雨一打就前后搖晃，像是不停在點頭。

可余野一點都不覺得滑稽。

因為他知道，挖尸這事對玄陽子來說是每天都要做的功課。

但對他來說就不一樣了。

玄陽子是單線程做事，真要是遇到什么危險，就會顧不上他。

這也是為什么，龍蛇子要他帶上魔樹的果子的原因。

那玩意可比玄陽子靠譜多了。

“嬰果！”

余野看向遠處的樹叢之中。

嗖的一聲。

一道灰色的瘦弱身影出現在他面前。

“主人，前面有一處亂葬崗。”

嬰果低著頭，顫聲道：“附近有幾個不成氣候的妖邪，但再往更遠的地方，那邊好像有邪祟活動的痕跡。”

它害怕的不是邪祟，而是余野。

魔樹結的嬰果都是活的。

昨天夜里，它親眼看到眼前這個年輕的道人，和魔樹做了交易，前后帶著自己十來個同類進了屋里。

后來，那些同類再也沒有出現。

如今輪到它了，它如何不恐懼。

“邪祟么……”

余野的臉色有些難看。

因為玄陽子要去的地方，正是嬰果所說的邪祟出沒之地。

在不動用變身的情況下，一般的妖邪余野能靠著人種火，還有白骨邪刀將其斬殺。

厲害一點的妖邪，他也能戴上面具，潛藏在暗處偷襲。

不要覺得河伯很弱。

那只是對于變身后的余野而言。

但這些和邪祟比起來，完全就是一個天一個地。

邪祟，等于舊神。

舊神和草頭神不一樣，都是天變之前的正神，只是躲在須彌嶺內，不再以香火為食，而是生吞血肉。

可以當做是另一種邪祟。

龍蛇子還提醒過余野。

須彌嶺內不止有妖魔鬼怪，還有一些詭異的禁區。

有些可怕的禁區是會移動的，便是黃泥觀的道人們遇到，也會覺得棘手。

“師兄，你我可是同門手足。”

余野懷揣著復雜的心情，向玄陽子再次強調這一點。

玄陽子扭頭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不怕，我，保護你。”

“師兄，記住你的話，千萬別忘了。”

余野的語氣很苦澀。

他一路上和玄陽子說了不少話，每次玄陽子都說會保護好他。

希望真遇到什么危險。

玄陽子能有他說的那么靠譜吧。

這時候，玄陽子和余野也來到了嬰果說的那處亂葬崗。

須彌嶺內是有人類活動的。

人類，對于黃泥觀的道人而言那叫生畜。

他們不把人當人。

“有一處新墳。”

余野走到那新墳面前，左右看向過去：“附近應該有村落，以后若是再煉丹，倒是可以來此處抓捕生畜。”

梅家村里還有十幾個活人。

外加新發現的地點，短時間內是不會為生畜發愁了。

短短幾日時間。

余野的善意所剩無幾，仿佛換了一個人一樣。

玄陽子沒說話，只是手中突然出現了兩把鶴嘴鋤。

“挖墳。”

將鶴嘴鋤丟給余野一把。

這修為不止有多強大的玄陽子，竟真的跟凡人一樣，一鋤頭一鋤頭的挖了起來。

“挖！”

余野沒有絲毫猶豫，拎著鋤頭就往下挖。

這是他的功課，管他什么亂七八糟的，挖就是了。

一鋤頭下去。

混合著雨水的泥土立馬就被挖開。

亂葬崗這種地方，尸體能裹個草席下葬就已經算是很奢侈了。

幾鋤頭下去。

余野立馬就將那新墳給挖了個底朝天。

尸體是男性，年約四十多歲，面色黝黑，身材干瘦。

這樣的尸體肯定不是玄陽子要找的那一具。

余野也沒有放在心上。

可就在這時。

臉上滿是泥水的尸體忽然顫了一下。

眼皮翻開，睜著一雙青白空洞的雙目，死死的盯著眼前的道人。

“原來是孤魂野鬼。”

余野瞇了瞇眼睛，他影子里的鬼閻羅傳來信號。

這尸體里有著鬼魂藏匿。

鬼閻羅變強離不開鬼物，而須彌嶺內司掌輪回的中岳大帝早已死去，生靈死后無法輪回，只能淪為孤魂野鬼，或是藏身尸體之中，或是淪為草頭神，毛神的傀儡。

咚的一聲。

余野對著那尸體的腦袋就是一鋤頭。

“別怕，頭暈是正常的。”

同時，他的影子里也探出了一雙黑色的大手。

鬼閻羅一把拽住藏在尸體中的鬼魂，猛地一拽，便將一個模糊的身影拖進了余野的影子里。

嘎吱嘎吱。

鬼閻羅將那鬼魂直接吞噬。

余野能感覺到，再有十來個這樣的鬼魂，鬼閻羅就能恢復小半的力量。

若是想達到煉陰兵的程度，則起碼得吞下上百鬼物才行。

“師傅，沒教過你這法門……”

玄陽子艱難的說道：“這很，不好，天上的會生氣。”

“天上的是指中岳大帝嗎？”

“嗯。”

“祂生氣會怎樣？”

聽到這話，玄陽子低著頭，又開始了思索。

可思索半天，他又搖頭：“想不到。”

“那就沒事了，這么干的又不是只有我一個。”

余野知道這須彌嶺內鬼物，實際上都在中岳大帝的司掌權責之內，可問題是中岳大帝已經死了。

那河伯都能將鬼物為己所用，自己難道就不行？

再說了，就算中元節那天，中岳大帝降世，祂老人家也只顧得上找師傅索命，那顧得上自己去了。

“有道理。”

玄陽子認同的點點頭，然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得。

他忽然一跺腳。

轟的一聲！

整個亂葬崗就像是地震了一樣發出巨響。

所有的孤墳全都裂開。

一個個驚慌失措，或是恐懼猙獰的厲鬼從中噴涌而出，足足三十多個。

“師弟，送給你。”

玄陽子有頭無腦，說話斷斷續續，笑容僵硬，面容丑陋。

可在此刻的余野眼中，卻英明神武，說不出的瀟灑。

“隨我去那里。”

玄陽子指著更須彌嶺的更深處說道：“那里更多，有更厲害的鬼，我要尸體，鬼都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