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徹底落山的時候。

康恩在屋子里準備寫小說。

他的房間在二樓最好的位置，本來他還以為要在選房間這件事情上，又要和那個金發小子漢斯來一場新的矛盾。

結果沒想到，對方并沒有來鬧事，就默認把最好的房間讓給他了。

可能是那個叫安娜的女孩從中阻攔了吧。

也好，省了一場麻煩。

“所以你之前是怎么做到的?”康恩沒有先寫小說，而是在紙上把之前的疑問說了。

“你能恐嚇動物?”

“一些生物，對于靈體，非常敏感，比如說馬，狗，貓。”催更鬼在康恩新鋪開的水面上，緩緩寫了回答，“嚴格來說，我沒有恐嚇它，只是它自己嚇到了。”

“你長的這么嚇人嗎?”康恩忽然又想起了之前的問題，催更鬼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以及，那種它在自己手心寫字的感觸，好像也鮮活了起來。

一種復雜的感覺。

“不知道。”催更鬼沒有因為康恩的話有什么情緒，還是人工智障般回復不知道。

“那，我什么時候能見到你?”康恩問這話，是他之前已經隱約看到過一些浮光掠影，知道他有一天是能看見催更鬼的樣子的，只是之前是完全沒有朝這方面想過，他那時是不在乎的，現在卻有些莫名迫切地想要看看催更鬼的樣子。

主要是，一個長的美型與否的存在，在手心里寫字，這其中的差別很大。

前者起碼還能勉強接受，后者會讓康恩犯惡心的。

“不知道。”催更鬼非常盡職。

“算了，總之還是謝謝你。”康恩也知道問不出什么來，再說人家還救了自己一次，總不能真的那么刻薄吧。

“如果有必要，下次還是在我手心寫字吧，拜托你了。”

“好。”催更鬼態度好的讓康恩都有點不好意思。

如果你真的長得很嚇人，我也不會說出來的。

最多吐啊吐啊就習慣了。

康恩暗自腹誹著，開始碼字生涯。

他今天寫的是《莫格街兇殺案》的結尾篇了，他寫的很認真，這已經不單單是愛倫坡的作品，寫到這里，在加入了他超前的創作意識，還有超凡能力帶來的天才般的編寫能力后，這個故事的精彩程度，遠超原著了。

催更鬼最喜歡的，好像就是這個故事了。

因為他能感覺到，每次他寫這個故事的時候，催更鬼格外安靜。

雖然說，他根本看不見催更鬼，安不安靜完全是憑心出發。

可就是能感覺到。

仔細想想，真的挺奇妙的。

在夜晚安靜的屋子里，煤油燈在燒，一個人一個鬼，就那么無聲相對著，只有鋼筆在莎莎地作響。

不管過去多少年，康恩再回想起來，都會覺得，很溫暖吧。

“有反應。”康恩寫了半個小時，休息了一下，馬上查看起羊皮紙上的真名。

發生變化了。

也就是說，于黃昏時記述過往的人，其中的黃昏，不是指天色，也不是指黃昏鎮，它所指的，似乎是一個很廣大的范圍。

是指，一個時代嗎?

可，什么樣的時代，會被稱作黃昏?

明明，現今是蒸汽大爆炸的時代啊，差分機在飛速進化著，槍炮方興未艾，無論哪一本流行刊物上，寫的都是，這是新的時代。

黃昏，誰的黃昏?

“少爺，我給您帶來了一些特產。”埃隆的忽然敲門聲，打斷了康恩的浮想。

“哦，進來吧，埃隆。”康恩將紙都收了起來，將埃隆放了進來。

“少爺，來試試這個吧。”埃隆手里托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一把做工粗糙的錫制酒壺，還有一個酒杯。

“這是什么，埃隆?”

“冷泉谷特產的冷泉酒，用冷泉水和谷地小麥釀造的，很有風味，小姐當年很喜歡，還帶回去不少，我剛好看到法布里有提供，就拿來給你嘗嘗。”埃隆說著將酒壺遞到康恩面前，“反正你也已經成年了，可以喝酒。”

“好吧，好吧，謝謝你，埃隆。”康恩還能說什么呢，便宜老媽喜歡的酒，那就嘗嘗吧。

其實，是他察覺到埃隆想讓他喝這個酒，大概是，看到這個酒，埃隆就想起了便宜老媽吧。

那就，陪他回味一下往昔吧。

“對了。”康恩喝了一口，酒異常清冽，的確是好酒，他忍不住又喝了一口，才繼續說，“當年你和老媽來這里，有聽說過鬧鬼的事情嗎?”

“什么鬧鬼?”埃隆奇怪，但明顯很滿意康恩喜歡這個酒。

“我聽那個叫安娜的女孩說，這里的山上有一座城堡，里面鬧鬼，半夜能聽到有女人說話的聲音響起來，你們當年來的時候，有過這種事嗎?”

“山上?哦，我想起來，當時小姐是去過山上，那里也的確有座城堡，不過不鬧鬼，那城堡是倫蒂尼一個貴族的私產，平時用來度假用的，當時那個貴族的妻子正好在城堡里度假，小姐好像和她聊了一會文學什么的。”埃隆回憶著說道，“和鬧鬼沒關系。”

“好吧。”康恩點頭，卻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本來他是對什么鬧鬼的事情，沒有太大興趣，但這件事，忽然有那么一點牽扯到了便宜老媽，他就忽然有了興致。

畢竟便宜老媽可是隨手能給一個字母的人。

要搞出點鬧鬼之類的超凡事件，是很簡單的吧。

“少爺，差不多該睡了，明天還要起來出去采風，冷泉湖在早上，也很美的，我會來叫您的。”埃隆好像沒看出康恩在蠢蠢欲動著什么，用無比標準的管家口吻，安排著康恩的休息和明天的行程。

“沒問題，我們先洗漱吧。”康恩聽話的像個乖寶寶。

其實是他要趕緊把埃隆打發走。

當房門緊閉，他熄燈上床，卻完全沒有睡意。

反而，他的耳朵豎了起來，傾聽著外面的一切動靜。

如果他沒有記錯，那個金發小子漢斯，今晚就要出發去探險吧。

不如，跟著一起去看看?

睜著眼睛看著漆黑的天花板，康恩在等待了兩個多小時后，聽到了外面院子里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