鍛鐵村的黎明染著鐵銹般的暗紅,空氣中彌漫著熔爐的余燼與鋼鐵的腥味。
林銹鐵蜷縮在鑄銅窯殘骸后的草垛中,左腿脛骨里嵌著一塊灼熱的銅錠——那是父親被投入熔爐前塞給他的最后遺物。
“第七個。”阿七的聲音從枯草堆后傳來,沙啞而冷靜。
盲眼老者將改裝后的發條弩對準東側路口,弩弦上的鋼絲在晨曦下泛著青灰色的冷光。他的腰間,一串黃銅齒輪隨著呼吸微微顫動,發出細碎的“咔嗒”聲。
林銹鐵攥緊手中的鈍頭錘,錘柄上刻著“天工·林”三個字——父親的工具。他記得三天前,父親被拖走時,那身鑄甲在火光下燒出了裂痕,而禁衛們的赤銅鎖甲卻無半點損傷。
“他們……不是人。”阿七低聲說。
“他們不是人,是工具。”林銹鐵回答。
禁衛隊來了七個。
他們像鐘表上的指針,精準地分布在草垛外的空地,赤銅鎖甲在陽光下泛著冷光。為首的隊長抬手,七把蝕骨鋼刃同時出鞘,金屬的鋒芒劃破了晨霧。
“林銹鐵!”隊長大喊,“天工盟約禁止任何人私自鑄造逆時齒輪,你父親已經為他的罪行付出代價!”
林銹鐵猛地抬頭。
赤銅鎖甲胸口的徽章——一枚青金色齒輪,正在陽光下緩緩轉動。
阿七的弩箭破空而出,釘在禁衛腳邊三寸。
“不對勁。”他說,“他們的動作……太快了。”
果然,禁衛的攻勢比預想的更兇猛。他們的鎖甲縫隙間,似乎有什么金屬齒輪在蠕動,每一次揮手,都有齒輪咬合的“咔嗒”聲。
林銹鐵的錘子砸在第一個禁衛的鎖甲上,火花四濺,卻只留下淺淺的凹痕。
“淬火過的蝕骨鋼刃……不是普通金屬!”阿七低吼。
林銹鐵轉身就跑,但禁衛鎖鏈已纏上他的腳踝。他重重摔進草垛,銹鐵的氣味鉆入鼻腔。
“你父親……”禁衛隊長居高臨下,“他試圖用《天工密典》的秘密改變時間法則。現在,輪到你了。”
林銹鐵掙扎著起身,阿七的弩箭已經射空,只剩下一枚空膛的發條齒輪。
“跑!”盲眼老者推他一把,自己卻迎向了禁衛的鋼刃。
林銹鐵最后看到的,是阿七撞入禁衛懷中的瞬間——他的黃銅齒輪“咔嚓”一聲碎裂,金屬碎片在陽光下飛濺,像一群受驚的鳥雀。
林銹鐵被鋼刃刺穿胸膛的那一刻,視線突然扭曲。
他看見父親——被拖向熔爐的父親——在火焰中抬起頭,嘴角扯出一個詭異的微笑。
“對不起,兒子。”父親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林銹鐵的血液沸騰,銹跡斑斑的金屬從肌肉里滲出,覆蓋上他的傷口。他的左腿——那塊嵌入銅錠的脛骨——開始熔化,新的金屬從血肉里生長,取代了腐朽的部分。
當他抬頭時,禁衛隊長驚恐地看著他——他的左腿已經變成機械,覆蓋著暗黑色的鱗甲,齒輪在關節處閃爍。
“你……不是他!”隊長大喊。
林銹鐵咧嘴一笑,握緊新生出的金屬拳。
“錯了。”他緩緩抬手。
義肢的齒輪高速旋轉,一股銹紅色的能量從拳峰迸發——
“我是他留下的……復仇者。
林銹鐵拖著一條機械腿逃進廢棄礦洞,腳下銹鐵的咯吱聲在黑暗中格外刺耳。
洞壁上,密密麻麻刻滿了齒輪與符文,有的已經剝落,有的卻嶄新如初——像是剛剛被人刻下。
他伸手觸摸最深處的青銅面具,面具眼孔突然亮起血紅的光。
整座礦洞開始震動。
洞穴盡頭,一具覆蓋青苔的巨型機關傀儡緩緩抬起手臂,它的胸腔轟隆作響,沉睡了千年的齒輪開始轉動。
——齒輪轉動,時間開始重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