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年間,金華府乃是浙中重鎮,北枕嚴州,南接處州,東連紹興,西通衢州,為八婺之地。
金華府城依山傍水,城墻高兩丈五尺,城門四座,東門為赤松門,西門為迎恩門,南門為通遠門,北門為朝天門。
此時金華城四座城門都貼出了告示:奉浙江都指揮使司鈞令,為防止海盜擾民,特征精壯五百名,選兵標準如下:
一、年十八以上三十五以下;
二、身高五尺二寸以上;
三、力能擔百斤,行五里氣不喘者;
四、目明手快,無殘疾;
五、家中有兩丁以上者,五丁者可取二;
六、身家清白,無作奸犯科之事;
若有意者請于十一月四日前往南城校場前往選拔,合格者折色二兩,本色五斗,優異者擢為頭目。
告示前擠滿了圍觀的百姓,他們圍成一圈議論紛紛,一個身著玄色長衫的瘦高老者捻著胡須,正在為眾人念著告示上的內容。
“月餉二兩,這比當初戚爺爺招兵月餉都要高,能是真的嗎?”
“哼,朝廷能有這能好心給這么多銀子?當初我爹死在遼東,朝廷就給了兩斗陳米作為撫恤,到時候騙你們從軍死了也是白死。”
“不能吧,聽說這次招兵的是咱金華王宗沐王老爺的兒子,王老爺樂善好施,每年都出不少錢來修橋鋪路,
人家船隊有不少都是咱金華人,每次回來這些人都腰包鼓鼓,要不是人家船隊只要熟人我早就想去了,他兒子這次納了個衛所千戶,所以才在本鄉本土征召子弟兵。”
“原來是鄉黨,那還能信得過,等招兵那天我去看一看是不是這回事,一個月二兩銀子,
你就是在地里刨上一年的食也賺不上二兩,這年頭,日子越來越難過,再這么下去早晚也是個死,還不如拼一把。”
人群里聽到來招兵的是同鄉之人,不少人都紛紛意動,就連剛才那個說自己爹死在遼東的青年,面上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畢竟要不是當初朝廷刻薄寡恩,浙地百姓被涼透了心,也不會出現抵制當兵的情況。
要知道現如今苛捐雜稅多如牛毛,要是真能像戚繼光時代那樣賣命掙錢,底下的百姓也會為此搶破頭,這個時代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
王應麟是三天前到金華這里的,但是他對這里卻不熟悉,哪怕是前身也是一樣,除了祭祖的時候,基本一年回來不到一次。
這次回來是按照之前就規劃好的,拿到了告身之后直接來這里招兵,王宗沐是這里的地頭蛇。
雖然人在寧波定居,但是影響力卻一點也不弱,要是別的外鄉人想要在金華招兵那是想也不要想。
歷朝歷代壯丁勞力都是極其重要的,明代實行的是“戶役制”,每戶的賦稅額度常常按照成年男丁計算。
對于官府壯勞力是賦稅的來源,對于士紳壯勞力又是其田地的重要勞動力,所以若是一個沒有跟腳的外鄉人,早就被排擠出去了。
王應麟借著父親的關系,找到了金華府的一眾鄉紳,這些人大多與父親相熟,紛紛表示支持他招兵絕對不會過多干涉。
然后又借著父親的名義,拜訪了現任金華知府,又故技重施表示可以捐一千兩銀子給府學,為了保險起見先將銀子委托其保管。
之后提出想帶走五百名士兵的家屬,將他們一起帶到觀海衛去,每戶愿意出三兩銀子。
這是王應麟臨時決定的,這五百名士兵雖然是按照募兵規格招募的,但是他們必須要將民籍轉為軍戶籍,要是募兵頂多當個幾年兵就回來了,可是軍戶是一輩子的事。
要是光讓人過去,保不齊有人因為這個開了小差,另一個理由也是因為這些家屬在王應麟這里也算是個把柄,要是有人想要逃跑,那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任誰都會掂量掂量。
知府一聽不光有一千兩好處費,每戶還可以到手三兩,這加起來就是兩千五百兩,千里做官只為財,傻子才不干呢。
于是欣然同意,還將民冊交給了王應麟,到時候選好了直接可以將其從上面劃去。
。。。。。。
崇禎六年十一月四日,天空澄澈如洗,太陽懸于天際。
王應麟身著千戶官服,除了張離,徐數等人以外,還特意將楊繼祖也叫了過來,為的就是優中選優,不要濫竽充數者。
這個時候南城校場已經密密麻麻的圍了好幾千人,都是這里天得到消息的百姓,隨著時間的推移,周圍的人數還在不斷增加。
看著火候差不多了,王應麟登上點將臺,他站在臺上高聲說道,
“諸位父老鄉親,此次招兵專為保境安民,選中者將前往觀海衛并且可以攜帶自家的家屬同去,
愿意同行的家屬,本人負責路費,可以優惠獲得衛所土地耕種,凡是入選者先發三個月的月餉作為安家費。”
這句話說完引起了更大的騷動,要知道浙西山多田少,為什么有那么多人從事危險的開礦工作,是因為不想么?還不是因為沒有自己的土地,迫不得已只能如此。
每個月都有二兩月餉,五斗米,還有地可以種,現場嘈雜之聲震耳欲聾。
王應麟在校場設了三道關卡,第一關量身高,讓張離豎著一根五尺二寸的木棍,合格者進入下一輪。
第二道關卡是測力氣,第一關入選者挑起重約百斤的扁擔,每三十人為一組。
在規定的時間內,繞著南城校場跑五圈,南城校場一圈約為五六百米,大約正好就是一里地的距離。
第一關淘汰了大約兩成左右的人,本來王應麟以為第二關怎么樣也能淘汰掉大半的人,結果五里地下來,僅僅只有兩成不到的人被淘汰。
這最后一關本來就是走個過場,由王應麟這邊的人拿著黃冊,挨個核對保證家世清白,確保不征獨子和罪犯。
看著經過三道篩選還有上千人,王應麟有點頭疼,失策了,沒想到有這么多人來,本來以為頂多來個一兩千人。
這倒是他想差了,在這個時代他開出的這個條件簡直不要讓人太過心動,早知道即使是九邊家丁的月餉,每月也只有一兩五錢,更別提還有田耕了,雖然不是免費。
沒辦法,肯定不能招這么多人,他下令停止招兵,又讓三個關卡都合格者繼續跑圈,跑到人數夠了為止,為了補償過失,每個通過三道關卡卻沒有選上的,補償一錢銀子。
聽到選不上的人都有錢可以拿,后面那些沒有排上隊的人就更急了,甚至有人高聲問以后還招不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