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要懸了。”
楊繼祖喃喃道,在炮擊下白桿兵死傷慘重,由于站位密集,基本上只要擊中就會帶來不小的傷亡。
這個時候位于后方的正黃旗也開始動了起來,他們下了馬排成密集長列,開始和正藍旗一前一后的夾擊白桿兵。
“這幫畜生!用我們的炮殺我們的人!”
王安在一旁聲音顫抖的說道。
這回后金直接把巴牙喇放在最前方,打算破釜沉舟。
這些身穿三層重甲的巴牙喇手持巨斧,鐵骨朵,如同鐵塔一般走來。
白桿兵被兩個旗的八旗兵擠壓,隨著時間的流逝,陣型漸漸松動。
楊繼祖在后方看得清楚,上次那位穿著山文甲的將領手持斬馬刀連殺三名后金兵。
最終被十幾個重甲兵團團圍住一陣猛砸,倒下去后再也沒有站起來。
殘余的千余白桿兵退無可退,困獸猶斗。
整個部隊迸發出一股死志,竟然沖破了后方正黃旗的防線,奪回了浮橋,撤到了渾河南岸。
但仍有不少川軍被敵人纏住沒能過河,一名白桿兵雙腿已斷,抱著一名后金兵墜入河里。
或數百或數十名川軍互相背靠背形成一個個小圈子,拼死抵御,但最終還是因為寡不敵眾,最后全軍覆沒。
當最后一名川軍被后金軍的鐵骨朵砸碎頭骨之后。
整個戰場陷入了一片寂靜,雙方的尸體層層疊疊,整個渾河都被鮮血染得通紅。
“川軍完了,該我們上了。”
看著緩緩退入浙兵車營的川軍殘部,百總張盛感嘆的說了一聲。
楊繼祖將腰上的戚家刀緩緩抽了出來,李老三也緊緊握住了手里的長槍。
后金兵開始按照旗號緩緩度過浮橋,開始是鑲黃旗,之后是正黃旗,正白旗............
雙方相隔兩里緩緩對峙。
唯一的好消息是由于簡易浮橋無法承受幾千斤的重炮的重量,所以這次渡河。
那些重炮被留在了渾河北岸沒有帶來。
楊繼祖看著對面渡過河已經完成集結的部隊,此時已經能夠清楚地看清對面的臉龐,有的韃子鎧甲上還掛著血肉。
“嗚——”
在又是熟悉的號角聲傳來,從韃子大陣中疾馳而出百余騎。
眨眼間就距離車陣不過五六十步,從箭插中抽出梅針箭,拋射而來。
“啊!”
楊繼祖身邊的鳥銃手王小天被射中脖子,他捂著傷口倒了下去,嘴里發出“嗬嗬”的聲音。
楊繼祖沒有回頭,按軍規同伴受傷自有專人負責。
戰陣之上,隨意救治傷員,交頭接耳者斬。
很快王小天就被火兵拖了下去,后排火銃手士兵登上偏廂車頂替王小天的位置。
中軍令旗變動。
“火炮不動,火銃開火!”
看到中軍指令,各部千總大聲喊道發出命令。
此時韃子騎兵正囂張的來回馳射,只聽一陣噼里啪啦的炒豆子般的槍聲。
滿洲騎兵登時從馬上掉下來十幾騎。
前排火槍兵射擊完畢后,立刻退下偏廂車進行裝彈,后排登上,繼續射擊,如是三翻。
韃子騎兵死傷慘重,不得不大面積散開,再也不敢像剛才一樣猬集在一起。
然后不斷的在雙方陣線的中央地帶發起一次次的試探,后金兵很有耐心。
就是不斷的磨著你,仗著對方只能被動防御,像野獸追逐獵物一樣,一擊即走。
浙兵這邊倒不是不想出擊,只是之前哨探作戰時騎兵損失巨大,還都是精銳。
要是派上為數不多的騎兵,一旦戰敗,會更加折損軍心士氣,索性就來個以不變應萬變。
后金軍中又響起一陣鳴金聲,八旗兵調轉馬頭,殘余的幾十騎退了回去。
真正的殘酷現在還沒有到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剛剛只是韃子的試探罷了。
“呸,這幫子雜碎。”
看著退回去的八旗兵,李老三朝地上啐了一口后罵道。
“馬上檢查彈藥,看看有什么缺的東西,要是有缺的立馬報告,別一會韃子上來了手忙腳亂。”
楊繼祖對著手下囑咐道。
“王小天死了。”
剛剛領著兩個士兵抬著王小天去中軍救治的火兵回來復命。
“人還沒抬到就斷氣了,只能扔給收尸的民夫讓他們去處理了。”
楊繼祖拍了拍火兵的肩膀表示他知道了。
他還依稀記得王小天是去年來遼東前剛招的新兵,好像是十六歲吧?
不對,那是上一年的事了。
入伍時穿的破破爛爛的,就這據他所說還是家里因為他去當兵拿出的最好的衣裳。
其余的沒有什么印象了平時叫干啥就干啥,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
像王小天這樣的太普通了,普通到在他的部隊里不知有多少這樣的人。
還是熟悉的號角聲,后金又發起了進攻。
只見一輛輛包著棉被的楯車被包衣阿哈推著緩緩前進,后面跟著幾名身穿重甲的步兵進行監督。
“轟——轟——”
隨著楯車進入弗朗機炮的射程,中軍下達命令開始炮擊,一輛輛楯車被擊毀。
推車的包衣被嚇得不敢前進,緊接著就被一刀砍下首級。
剩下的人不敢怠慢,只能冒著炮火繼續前進,隨著距離車陣越來越近。
虎尊炮也開始發力,后金的傷亡越來越大,即使韃子連連揮刀,剩下的人也不敢前進,一溜煙跑了回去。
那些跑回去的人也沒有活的太久,僅僅片刻功夫,這些人就被全部押到陣前。
刀鋒閃過,全部被處決,就連被裹挾而退的那些督戰甲兵也是一樣的下場。
看著對面被處決的人,楊繼祖的心里越來越凝重,他瞅了一眼眾人發現也是同樣的表情。
這時從中軍傳來一陣歌聲,那是戚家軍的軍歌,大伙被歌聲感染,齊聲唱了起來。
僅僅一刻鐘,又是一批楯車被包衣推了出來,還和上次一樣身后跟著監督的八旗兵。
“韃子這是想要耗死我們啊。”
李老三喃喃說道,此時的他表情凝重,完全不見了平常混不吝的表情。
佛郎機又發出了怒吼,這次后金沒有人再退縮,緩緩前進。
在付出了全部人命之后倒在了距離車陣二十步的地方。
沒有喘息的時間,緊接著又是一批包衣阿哈推著楯車緩緩前進。
楊繼祖能清晰的從楯車的縫隙中看見后面人的表情,那是一種既絕望又瘋狂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