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影影棟棟站著十來個人,正準備將船靠岸過來接應。
此時船只慢慢靠了過來,看見岸上等待的眾人這時船上一個皮膚黝黑,身材魁梧的漢子道“將船板放下來,接少東家和聶先生上船。”
船上眾人合力將三丈多長的船板放下,王應麟領著聶洪一行人踏上了船板,聶先生和那幾個財副明顯是走慣了海路的老手了,踩在船板上如履平地。
王應麟開始還有些沒有適應,走在上面得小心翼翼的,得虧有人照應,要不然一個不小心就得掉下去。
等踏上甲板的那一刻這顆心算是落了地,雖然還是不能和在陸地上比,但是已經能夠站穩了。
也得虧前世沒少坐船,適應的非常快。只是這種原始硬帆船還是第一次。
“少東家,要是沒有什么問題咱就起航吧,要是誤了潮期那可就麻煩了。”
剛才在船上說話的魁梧漢子走過來對王應麟說道,走近了才看清楚其人臉上有一道深深的傷疤。
“我這沒什么問題了起航吧,老徐。”
王應麟深呼一口氣對著徐君說道,根據之前的名冊他一眼就知道眼前之人是誰。
“起航”
隨著徐君一聲吆喝,福船開始慢慢駛離碼頭,啟程前往雙嶼。這個時候王應麟開始打量起周圍的環境來。
船身刷遍桐油摻著清漆用來防腐以及防船蛆,船頭用雨布蓋住兩門弗朗機炮——聽聶先生說這都是從濠鏡(澳門)炮廠中購買的一共買了二十門。
這艘船上有四門,另外兩門在側舷,剩下的炮和另一艘規模一樣的福船也放了四門。
剩下的十二門全部被父親王宗沐放在了他的那艘座船上,那是父親花了巨款專門在呂宋的夷人造船廠定制的,是正經八百的西班牙人蓋倫大帆船。
據聶洪所說那一艘船的載貨量,就能抵他們這只福船的三倍,王應麟暗暗計算了一下。
這艘福船大約八百料到一千料之間,那么那艘西班牙蓋倫船大概在兩三千料上下。
換算成噸數大約是六七百噸左右。當然這算的是載貨量,而不是船體自重。
王應麟又掃了一眼正在忙碌的眾人,見他們都有條不紊的掌控著船上事務。
幾乎所有人都和徐君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皮膚黝黑,顯然都是吹慣了海風的老海狗了。
眾人順著風向前航行,王應麟伸出大拇指舔濕了測了測風速。
計算出大概每小時八至十公里左右的速度,換算成節就是四至五節的船速。
路上遇到了一次海防營的巡邏船,但在拿出寧波知府的手札以及市舶司的勘合后,又悄悄往船上百戶手里塞了一百兩銀票之后順利的通過了檢查。
眾人大約自上午的巳時啟航,一直到傍晚酉時才到達普陀山碼頭。
下了船,王應麟招呼眾人集合,又派了人去碼頭通知岸上人員一會兒的集合地點。
由于到了信風季節,港口船只云集,碼頭上人頭攢動,來來往往的人中不乏藍眼睛金色頭發佛郎機人和綠眼睛紅頭發的荷蘭人。
原本明朝最大的走私港口不是這里,而是雙嶼港,雙嶼港的繁榮時期在明朝嘉靖年間,最輝煌時常駐外國商人超過兩千人,并成為海盜匯集的中心。
嘉靖二十七年巡撫朱紈遣軍進攻雙嶼港,擒獲海盜、走私海商無數,并毀壞島上建筑,以木石填塞港口,雙嶼自此衰落。
雙嶼衰落后,海上走私曾經銷聲匿跡一段時間,但是朱紈的這一行為卻觸犯了閩浙地主豪紳的利益,御史陳九德彈劾他擅自殺戮,朝廷免去了他的官職,并命令有關部門進行審問。
朱紈性情剛烈,認為自己“貧窮切有病,不能對簿公堂,縱使皇帝不殺我,閩人、浙人一定會置我于死地”于是自己在寫了一首絕命詞后,飲藥自殺。
朱紈死后,鑒于其下場,朝中眾人兔死狐悲,于是海禁漸漸松弛,但雙嶼已不可使用,只能另尋良港,于是普陀山取代雙嶼成為浙江商人的主要走私港口。
眾人簇擁著王應麟來到碼頭北側的望海樓,老板是個福建人,看到王應麟一群人來到,連忙迎了上來。
本來嘴里說著閩南語,看到同行的聶洪之后又換成了寧波話,顯然之前就已經認識。
王應麟走上前對老板說道“掌柜的,我們已經提前訂好今日包下望海樓三樓,這是我的憑據。”
“沒有錯,貴客請上樓。”
酒樓老板拿出另一張憑據對比了一下,確認無誤之后指引眾人上了樓,又招呼伙計給眾人上了茶。
“客官人都來齊了么,是現在就上菜還是再等一會兒。”
伙計在挨個上完茶之后笑著對王應麟說道。
王應麟估摸了一下時間,問了問旁邊的徐君,跟伙計說可以直接準備上菜了。
過了大概一盞茶的時間,剩下兩艘船的人手陸續到齊。
各船根據職責地位依次就坐,王應麟這一桌也坐的滿滿當當。
他這桌除了最開始的聶洪和三個財副以及廣利號的船長徐君之外,還有隨后剛剛趕到的廣豐號的船長翟天佑,以及船隊中噸位最大的船,廣濟號的船長曹書瑜。
除以上之人之外還有各船的水手長,廣利的許三、廣豐的李沐、廣濟的楊繼祖。
看著眾人都到齊了,王應麟站起身看著鬧哄哄的眾人。
“明天就要起程,今晚不能喝酒,所以我就以水代酒,敬大家伙一杯。”說著一仰頭將手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緊接著對著在場的眾人道,
“大家都是將來一起在刀尖上滾的兄弟,我也不來那些虛的,你們當中也許有人聽說過我在寧波實行的頂身股制度的,
有些人也許沒有聽說過,在寧波這頂身股不是所有人都能拿到的,但是今天我要說的是——在我這里可以擔保你們每個人都能享受到這項制度,是每個人。”
話還沒說完,在座的眾人立刻開始歡呼,對他們這些粗人來說沒有什么比真金白銀更能打動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