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曉月在醫院走廊的塑料椅上坐了整整一夜。

母親被推進ICU已經十二個小時，主治醫生那句“可能撐不過今晚“像一把鈍刀，反復切割著她早已支離破碎的神經。窗外暴雨如注，雨點砸在玻璃上的聲音像是某種不祥的倒計時。

手機屏幕亮起，第十二個未接來電——全部來自陸霆驍。

“顏小姐。“主治醫生推門而出，白大褂上沾著可疑的暗紅色痕跡，“您母親暫時脫離危險，但需要立即進行靶向治療，費用......“

“多少？“她干裂的嘴唇滲出血絲。

“一個療程十五萬，至少六個療程。“

顏曉月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九十萬，這筆錢對曾經的顏家大小姐不過是個數字，但現在......她低頭看向手機，陸霆驍剛發來的短信在鎖屏上跳動：

【三分鐘內接電話，否則停掉你母親所有治療】

電話幾乎是立刻響起。她顫抖著按下接聽鍵，陸霆驍冰冷的聲音通過電波傳來：“看來醫院的教訓還不夠。“

“求您......“顏曉月的眼淚砸在手機屏幕上，“我母親需要治療......“

“皇庭酒店，1808房。“他簡短地說完便掛斷電話。

窗外的雨更大了。顏曉月望著ICU里插滿管子的母親，輕輕擦掉眼淚，轉身走進雨中。

皇庭酒店1808房門前，顏曉月渾身濕透地站著，水珠從她發梢滴落，在波斯地毯上洇出深色痕跡。她抬手想敲門，卻發現門虛掩著。

“進來?！瓣戹數穆曇魪睦锩鎮鞒?。

套房內光線昏暗，陸霆驍背對著她站在落地窗前，修長的手指間夾著一支燃了一半的雪茄。他穿著黑色絲質睡袍，領口大敞，露出鎖骨上那道猙獰的疤痕。

“脫衣服?！八麤]有回頭。

顏曉月僵在原地：“什么？“

陸霆驍轉身，眼神陰鷙：“合同第七條，必須無條件服從甲方所有指令?！八彶阶呓┣训臒熿F噴在她臉上，“還是說，你想親眼看著他們拔掉你母親的氧氣管？“

顏曉月的手指顫抖著摸向襯衫紐扣。第一顆解開時，她看到陸霆驍的眼神變了——那不是欲望，而是一種近乎痛苦的掙扎。

“停?！八蝗蛔プ∷氖滞?，“去洗澡，你身上有消毒水味。“

浴室里，熱水沖刷著顏曉月冰冷的身體。她看著鏡中自己蒼白的臉和鎖骨上尚未消退的淤青，突然意識到——她正在一步步走進陸霆驍精心設計的陷阱。但為了母親，她別無選擇。

裹著浴袍出來時，套房里的燈全滅了，只剩下燭光搖曳。陸霆驍坐在餐桌前，面前是兩份精致的牛排。

“坐下，吃飯?！八畹馈?

顏曉月警惕地看著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履行合同。“陸霆驍切下一塊牛排，“私人助理的職責包括陪老板共進晚餐?！?

這頓飯吃得詭異而安靜。陸霆驍舉止優雅得像貴族，甚至為她倒了一杯82年的拉菲。顏曉月機械地咀嚼著食物，味同嚼蠟。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陸霆驍突然問。

顏曉月搖頭。

“十年前的今天，顏世誠把我趕出顏家。“他晃著紅酒杯，眼神陰冷，“那天也下著這么大的雨?！?

顏曉月猛地抬頭：“不可能！父親絕不會......“

“不會什么？“陸霆驍冷笑，“不會為了掩蓋貪污公款的事實，把養子推出去頂罪？不會在車禍來臨前，自己跳車逃命？“

“你胡說！“顏曉月站起來，打翻了酒杯，紅酒在白色桌布上蔓延如血，“父親是車禍當場死亡！他......“

“他活該?！瓣戹斠话褜⑺У酱扒?，強迫她俯瞰雨中的江城，“看清楚了，這座城市曾經姓顏，現在它姓陸。而你呢？“他貼在她耳邊，聲音如毒蛇吐信，“你只是我養在籠子里的金絲雀?！?

顏曉月渾身發抖，卻無法反駁。十年前那場車禍后，顏氏集團迅速破產，所有資產被神秘買家收購。她曾以為只是商場沉浮，沒想到......

陸霆驍突然松開她，從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你母親的醫療合同。簽了它，明天就開始靶向治療?！?

顏曉月急切地翻開文件，卻在看到條款時如墜冰窟——“乙方顏曉月自愿成為甲方陸霆驍的契約情人，期限五年“。

“這不可能......“她后退幾步，文件散落一地。

陸霆驍不緊不慢地撿起文件：“你母親最多還有三個月。想想看，她是怎么在你高燒時徹夜不眠地照顧你？又是怎么變賣所有首飾供你上大學？“

每個字都像刀子捅進顏曉月心窩。她跪在地上，眼淚大顆大顆砸在合同上：“為什么是我......“

陸霆驍蹲下身，捏住她的下巴：“因為顏世誠最疼愛的就是你?！八哪粗覆吝^她的淚水，聲音突然溫柔得可怕，“我要他在地下看著，他的掌上明珠是怎么在我身下承歡的?！?

顏曉月猛地推開他，沖向門口。陸霆驍沒有阻攔，只是冷笑著按下手機：“通知江城第一醫院，停止顏麗華所有......“

“我簽！“顏曉月崩潰地轉身，抓起鋼筆在合同上狠狠簽下名字，“滿意了嗎？陸總？“

陸霆驍收起合同，突然將她打橫抱起扔在床上。顏曉月絕望地閉上眼，等待即將到來的凌辱。然而預想中的重量并沒有壓上來，她睜開眼，看到陸霆驍站在床邊，眼神復雜地看著她。

“今晚放過你?！八D身走向門口，“明晚八點，我要在云頂別墅看到你。記得穿紅色，你母親最喜歡你穿紅色?！?

門關上的瞬間，顏曉月終于崩潰大哭。她顫抖著摸出手機，撥通了唯一可能幫她的號碼——父親生前的律師，陳遠。

“陳叔叔，我需要您幫我查一個人......陸霆驍，不，他可能曾經叫顏霆......“

掛掉電話，顏曉月走到落地窗前。雨停了，江城的燈火在夜色中閃爍。她忽然注意到床頭柜上放著一個精致的絲絨盒子，打開后，里面是一條鑲嵌紅寶石的項鏈——和她十八歲生日時父親送的那條一模一樣，只是寶石更大更艷，像一滴凝固的血。

盒底壓著一張紙條：“戴它來見我?！狵“

K？顏曉月皺眉。陸霆驍英文名是Lucien，這個K是誰？

次日清晨，顏曉月剛踏進陸氏大廈，就感受到四面八方投來的異樣目光。前臺的竊竊私語在她走近時戛然而止，電梯里的同事刻意與她保持距離。

“聽說了嗎？昨晚她在皇庭......“

“陸總未婚妻氣得摔了一屋子東西......“

“靠身體上位唄，聽說她媽治病錢都是......“

顏曉月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嘗到血腥味。電梯門開時，她迎面撞上了林雨嫣。

“早啊，顏助理?！傲钟赕烫鹦χ鴾惤?，突然壓低聲音，“昨晚爽嗎？霆驍的技術是不是很好？“她故意扯開衣領，露出鎖骨上的吻痕，“不過比起我，他還算憐香惜玉呢?！?

顏曉月強忍惡心：“林小姐，請讓一讓，我要工作。“

“工作？“林雨嫣突然變臉，一巴掌扇在她臉上，“賤人！也配跟我搶男人？“

火辣辣的疼痛讓顏曉月眼前發黑。她抬頭，正好看到陸霆驍站在辦公室門口，冷眼旁觀這一切。

“陸總......“她下意識求助。

陸霆驍卻只是走過來，攬住林雨嫣的腰：“手疼不疼？“語氣溫柔得不可思議。

林雨嫣得意地瞥了顏曉月一眼：“有點呢?！?

“下次讓保鏢動手?！瓣戹敳恋袅钟赕讨讣獠⒉淮嬖诘幕覊m，然后冷冷看向顏曉月，“去把我辦公室收拾干凈。“

辦公室里一片狼藉，文件散落一地，電腦屏幕被砸得粉碎。顏曉月蹲下身整理文件，突然發現一份被撕碎的合同殘頁——“林氏集團股權轉讓協議“，日期是十年前，簽字處赫然是父親的名字！

“看夠了嗎？“陸霆驍的聲音在背后響起。

顏曉月慌忙站起，卻被他按在墻上：“好奇害死貓，這句話我說過多少次了？“

“那份合同......“

“是你父親親手簽下的賣身契?！瓣戹斃湫Γ盀榱巳f，他把最信任他的合作伙伴送進了監獄?！?

顏曉月搖頭：“父親不會......“

“不會什么？“陸霆驍突然暴怒，一拳砸在她耳邊的墻上，“你知道林雨嫣的父親是怎么死在監獄里的嗎？吞牙刷！就因為你親愛的父親！“

他的呼吸粗重，眼神瘋狂，顏曉月從未見過他這樣失控的一面。

“所以......你接近林雨嫣也是為了報復？“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陸霆驍的表情瞬間恢復冷靜：“聰明。“他松開她，整理袖口，“現在，去給我泡杯咖啡，加奶不加糖。“

顏曉月麻木地走向茶水間，腦海中全是剛才看到的合同碎片。如果陸霆驍說的是真的，那父親確實欠他......不，不可能！記憶中溫文爾雅的父親怎么會做出這種事？

端著咖啡回來時，她聽到陸霆驍正在通話：“......明晚的宴會必須萬無一失......對，那份文件準備好......“看到她進來，他立刻掛斷，“放桌上?！?

顏曉月放下咖啡，陸霆驍卻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今晚別遲到?！八哪粗改﹃箝g的淤青，“否則......“

“我知道后果?！邦仌栽鲁榛厥?，轉身離開。

下班后，顏曉月直奔醫院。母親已經醒了，但眼神空洞，認不出她。醫生告訴她，靶向治療明天就可以開始，所有費用已經預付。

“是哪位付的款？“顏曉月問。

護士遞給她一張紙條：“那位先生說您看了就明白。“

紙條上只有一行字：“契約生效。——L“

顏曉月攥緊紙條。L......不是K？那項鏈是誰送的？

走出醫院時，天已經黑了。一輛黑色邁巴赫無聲地停在她面前，車窗降下，露出陸霆驍冷峻的側臉：“上車?！?

車內彌漫著淡淡的龍涎香。陸霆驍一言不發地開車，顏曉月注意到這不是去云頂別墅的路。

“我們去哪？“

“取你的'工作服'?！瓣戹斃湫?。

車停在一家高檔禮服店前，店員早已清場等候。陸霆驍隨手一指：“那件?！?

那是一件猩紅色的露背長裙，剪裁大膽得近乎情色。顏曉月僵硬地換上，走出來時，店員們發出夸張的贊嘆。

“轉身?！瓣戹斆?。

顏曉月慢慢轉身，感受到他灼熱的視線如實質般掃過她裸露的背部。陸霆驍突然起身，將一個冰涼的東西扣在她脖子上——那條紅寶石項鏈。

“很適合你。“他的手指流連在她鎖骨上，“像被掐出的淤血?！?

回程的車上，陸霆驍接到一個電話。顏曉月隱約聽到“文件泄露““董事會“等字眼，他的表情越來越陰沉。

“掉頭，去公司。“他命令司機，然后看向顏曉月，“計劃有變?！?

陸氏大廈66層空無一人。陸霆驍徑直走向保險柜，輸入密碼時卻故意讓顏曉月看到——是她的生日。

保險柜里只有一份文件和一個U盤。陸霆驍將文件遞給她：“讀。“

那是一份陳年案卷復印件，記錄著十年前一樁商業詐騙案。主犯是林父，而舉報人簽名處，赫然是顏曉月父親的名字！

“現在你明白了？“陸霆驍冷笑。

顏曉月雙手發抖：“這不可能......“

“還有更精彩的。“他打開電腦插入U盤，屏幕上出現一段模糊的監控視頻——車禍現場，一個男人從駕駛座爬出，將后座昏迷的少年鎖在車內，然后逃離。雖然畫面模糊，但那男人的輪廓，分明就是顏父！

顏曉月的世界天旋地轉。她一直以為父親是車禍中當場死亡，可視頻顯示......

“那場車禍是我設計的?！瓣戹斖蝗徽f，“我想和他同歸于盡，可惜......“他撫摸著鎖骨上的疤痕，“你父親比我想象的更怕死?！?

顏曉月跌坐在地，所有信念轟然崩塌。她一直以為陸霆驍是加害者，原來......她才是兇手的女兒。

“恨我嗎？“陸霆驍蹲下身，捏住她的下巴，“現在你體會到我當年萬分之一的感覺了。“

就在這時，電梯“?！暗囊宦暤竭_。林雨嫣踩著高跟鞋走來，看到顏曉月時臉色驟變：“你怎么在這里？！“

陸霆驍迅速切換表情：“她來送文件。“

林雨嫣狐疑地看著顏曉月身上的禮服和脖子上的項鏈：“這是我家的傳家寶！“她尖叫著撲上來，“賤人！也配戴它？！“

顏曉月來不及躲閃，項鏈被硬生生扯斷，紅寶石滾落在地。林雨嫣揚起手就要打她，卻被陸霆驍攔住。

“夠了?！八曇舯洌澳阆然厝??！?

林雨嫣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護著她？陸霆驍！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我說，回去?！瓣戹數难凵褡屃钟赕趟查g噤聲，哭著跑走了。

辦公室里只剩下他們兩人。陸霆驍撿起紅寶石，突然單膝跪地，將它重新戴在顏曉月脖子上。

“記住，“他的手指輕輕撫過她頸間的紅痕，“只有我能傷害你。“

顏曉月抬頭看他，第一次在這個惡魔眼中看到了某種類似痛苦的情緒。那一刻她突然明白——陸霆驍恨她，卻也......愛她。

這個認知比任何折磨都更令她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