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院內。

金頭揭諦引蔡逸哲入內，喚出其余四位揭諦一一引見。

一番簡單寒暄后。

蔡逸哲方算與五方揭諦正式相識。

令他頗感意外的是，不過一夜之隔，五位神將態度竟陡然熱情起來。

一口一個上使，叫得他反倒有些手足無措。

畢竟對方是正牌神將！

他明白之所以有這份殷勤，全憑烏巢禪師所贈的印記。

故此心中愈發謹慎，不敢多言，唯恐言多有失。

“上使請坐！”

“唉～請上使上座！”

“啊對對對！”

……

雖是清晨，廳內卻已擺開一桌宴席。

“上使莫嫌簡陋，我等職責在身，不便遠行，只得就地取材，備些山野風味，不知可合上使口味？”

金頭揭諦帶著歉意說道。

蔡逸哲放眼望去，滿桌佳肴以菌菇珍饈為主，不過皆輔以上了年份的靈芝、黃精、野參之類。

無論擺盤、雕工皆極盡精巧。

食材上更氤氳著淡淡霞光，似有神力維持。

甚至看到一根雕刻成龍形的粗大山參，在湯羹中游弋，追逐一顆燦金菌球。

更有鳳形食材振翅欲飛，其絢爛羽翅皆由各色山珍精巧拼接而成。

色、香、形俱臻上品，光看著已是享受。

蔡逸哲一直在凡間混跡，周身也多是妖類，大都茹毛飲血。

妖王好些，也只是粗放的燒烤蒸煮烹制。

哪見過這般精美、神妙的仙肴？

先前聽聞什么龍肝鳳髓時，覺得也就是一盤菜而已，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現在仙肴真擺在自己面前時，方才感到震撼，大開眼界！

他不禁暗嘆。

不愧是天庭神將，困守荒山亦有此等享用！

“見上使一身精純佛力，想是不沾葷腥，故此備了一席素宴。”

見蔡逸哲只凝神細看，卻不品嘗，金頭揭諦忙解釋道。

“此地……莫非還藏有位食神？”

蔡逸哲好奇問道。

他在黃風嶺也得到過些廚藝，但與眼前相比，實在是云泥之別。

“那倒沒有，此宴乃小神拙作。

困守山中日久，閑暇時便琢磨些烹飪之道，做得多了，略通皮毛，倒讓上使見笑了。”

波羅僧揭諦笑著接口。

“哦？神將好廚藝，更是好雅興！

不知習得此藝需耗時幾何？”

蔡逸哲訝然。

“那可花了不少……”

波羅僧揭諦正說得興起，忽見其余四揭諦神色驟變，忙改口道。

“咳，其實也未費多少功夫。

巡山監押之余偶作消遣，許是小神于此道略具天分，故不曾耗費太多時日。”

神將隨意習得便有此造詣？

蔡逸哲一凜，頓覺望塵莫及。

波羅僧揭諦見他沉默，頓時如坐針氈，剛要起身，卻被蔡逸哲招呼住。

“諸位莫愣著，邊吃邊聊便是。”

他乃蚊妖，除了吸食精血外，平日多飲些樹汁、花蜜、晨露之類，對于固態類食物所食甚少。

只是如今見到天神親手所燴仙肴，也忍不住想品嘗一番。

眾人紛紛開動起來。

此宴滋味倒是頗為鮮美豐富，但蔡逸哲僅嘗了一點，便覺與自身食譜實在不符，想來化形之前，是無福消受美食了，故此只飲些金湯。

五方揭諦見他淺嘗輒止，只飲湯羹，心中皆是一沉。

果然是大能近侍，眼界高絕，瞧不上他們這些粗陋之物。

幾人眼神交匯，波羅僧揭諦立時會意，小心翼翼從內室捧出一只西瓜大小的瑩白玉壇。

“困守苦寒之地日久，下界攜來之物早已耗盡，唯余珍藏千年的萬果仙釀一壇。

今日上使大駕光臨，當以此接風洗塵。”

波羅僧揭諦臉上掠過一絲肉痛，猛地拍開封泥。

霎時間，一股難以言喻的醇厚異香溢滿廳堂。

玉壇也不似凡物，封閉前，寶華內蘊，開封后，瓊漿驟放神韻，有肉眼可見的絢爛仙光氤氳。

壇內瓊漿呈現晶瑩誘人的琥珀色澤，香氣醉人。

蔡逸哲只吸了一口香氣，渾身鱗片便簌簌輕顫，每個毛孔都叫囂著渴望。

這是真正的玉液瓊漿，金汁仙露！

他心中立即默念一遍度亡經，又默念一遍多心經，才強壓下撲上去痛飲的本能躁動。

仙釀雖好，但他此時處境微妙。

飲些凡酒倒還罷了，萬一喝了仙釀，恐難煉化，一旦醉倒失言，泄露根腳，后果不堪設想！

即便面對神將吹捧，他也時刻謹記自身斤兩。

在此等地界，一個不慎，粉身碎骨都是輕的，貶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才是大恐怖！

他一路行來，如履薄冰，容不得半分松懈！

“我……不善飲酒！”

蔡逸哲幾乎是咬著牙擠出這句話。

波羅僧揭諦剛想給他斟上一杯，聽聞此言，頓時愣住，一時不知所措。

此乃他們昔日在天宮能接觸到的頂級仙釀，竟也無法入上使之眼？

層次果然深不可測！

莫非真如昨日所料，是佛陀菩薩化身親臨？

觀其神色，額，頗為……崢嶸？

果然喜怒難測！

“上使可是擔憂飲酒誤事？”

摩訶揭諦靈機一動，勸道。

“此地清寂，罕有訪客。

我等亦已改過自新，恪盡職守，上使但飲無妨。

額，我等平日也滴酒不沾，此番也是為上使接風，方才拿出此仙釀。

況且既已開封，數日內神韻必散，若不盡飲，豈非暴殄天物？”

他深諳天庭規矩，托請之事，若無仙釀助興，恐難成事。

蔡逸哲目光掃過那流光溢彩的玉壇。

“既如此，那就……

送與大圣品嘗！”

“啊對對對！”

“啊？！”

五方揭諦齊齊呆住，面面相覷。

這……仙釀怎就轉贈妖猴了？

金頭揭諦率先反應過來，無論誰飲，終是經了上使之手。

他撫掌贊道。

“上使當真慈悲仁厚！

快，封好壇口，待宴畢便為大圣送去！”

其余揭諦聞言，也都回過味來，轉憂為喜，又是一番天花亂墜的奉承。

蔡逸哲自認還算有條巧舌，更見識過月太歲那渾然天成的吹捧，卻不料眼前幾位神將更是此道高手。

雖無月太歲那般天賦異稟，自然流暢，不著痕跡。

卻另有一股歲月磨礪后的返璞歸真！

言語平實卻總能搔到癢處。

饒是他一開始就多加小心，仍有些飄飄然。

許是自身為妖，對方為神，這錯位感帶來的暈眩使然。

他心中不住默念多心經，這才勉強抵抗住。

即便如此，一番宴飲下來，雙方也稱兄道弟起來。

酒酣耳熱之際，金頭揭諦湊近，狀似隨意地問道。

“蚊兄天縱之資，得佛眼垂青，不知……與西天如來佛祖可有些淵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