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的匕首第二十八次抵住蕭京墨咽喉時,他喉結微動,抵著我腰眼的指尖正順著龍紋柱上的螭龍浮雕往上爬,像條毒蛇在啃食獵物前的吐信。
鎏金獸首香爐飄來沉水香,混著我袖中滲出的血腥味,熏得人發(fā)昏。
紫微宮的燭火被穿堂風撩得左右亂晃,將他玄色衣擺上的暗紋映成流動的墨,而我握刀的手穩(wěn)如磐石——這是靖北軍遺孤刻進骨血里的定力,哪怕此刻他另一只手正慢悠悠解著我腰間的玉帶。
“攝政王這是要學商紂王?”我咬著后槽牙,指甲掐進他喉結旁的穴位,“還是說,你以為解開這十八道機關鎖,就能摸到我藏在腹間的軟劍?”
蕭京墨低笑出聲,指尖忽然用力扣住我后腰命門,我渾身驟然發(fā)麻,匕首“當啷”墜地。
他垂眸看我,睫毛在眼下投出鴉青色陰影,偏偏唇角噙著笑,像極了三年前在邊塞戰(zhàn)場上,替我擋下匈奴彎刀時的神情:“明薇,你的軟劍藏在左肩胛骨下三寸,而不是——”
他指尖順著我腰線往下滑,在臍下兩寸處輕輕點了點,“這里。”
我胃里翻涌起惡心——不是因為他的觸碰,而是因為這個只有“死人”才知道的秘密。
三年前靖北軍全軍覆沒那晚,我被他用披風裹著殺出重圍,肩頭中箭昏迷前,聽見他對著遍地尸首冷笑:“留活口,這丫頭日后有用。”
“所以你留著我,就是為了今天看我出丑?”我膝蓋猛地撞上他小腹,趁他悶哼時旋身抽出藏在發(fā)間的毒針,針尖抵住他膻中穴,“蕭京墨,你猜這‘鶴頂紅’入體,你能撐到第幾聲更鼓?”
他不躲不閃,甚至傾身向前,讓毒針幾乎沒入皮肉:“你猜我衣內(nèi)穿的,是西域金絲軟甲,還是……”
他忽然貼近我耳邊,熱氣噴在我耳垂舊疤上,“你父親親自給我打的鎖子甲?”
我指尖驟顫,毒針“啪”地掉在金磚上。
父親的鎖子甲——那是靖北軍最高規(guī)格的防具,只賜給敢死隊的頭兒。
2
十二歲那年我偷穿父親的甲胄玩,被他逮個正著,反手就是一巴掌:“這是給要替陛下死的人穿的,你湊什么熱鬧?”
可父親最后沒能替陛下死,反而帶著三十萬靖北軍埋骨荒漠。
而眼前這個穿著鎖子甲的男人,正用兩根手指碾著我掉落的毒針,鎏金燭火在他眼底碎成寒星:“第三根毒針該藏在舌下,怎么,今天換了花樣?”
我咬碎藏在臼齒間的毒囊,鐵銹味在舌尖炸開。
蕭京墨瞳孔驟縮,猛地扣住我后頸,指尖掐住我下頜逼我張嘴:“找死!”
他聲音里帶著我從未聽過的戾氣,溫熱的掌心按著我跳動的脈搏,像在按住一匹即將脫韁的野馬。
我沖他勾起嘴角,任黑血從齒縫間溢出:“攝政王該擔心的,是自己能不能活到天亮。”
話音未落,殿外突然傳來金鐵交鳴之聲,我的心腹暗衛(wèi)“驚蟄”喊著“陛下小心”撞開殿門,卻在看見殿內(nèi)景象時猛地頓住——
我被蕭京墨按在龍紋柱上,他的拇指抵在我舌尖,逼我將毒血盡數(shù)吐出,而我的雙手被他用玉帶反綁在身后,姿態(tài)說不出的曖昧。
驚蟄的弩箭懸在半空,臉色比他腰間的玉牌還白:“陛、殿下……”
“退下。”蕭京墨頭也不回,指尖卻在我舌面上輕輕一壓,我渾身戰(zhàn)栗,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這動作像極了小時候他教我辨認草藥時的模樣——那時我總把紫蘇和薄荷認錯,他就捏住我的臉,用銀針挑起葉子逼我仔細看。
驚蟄遲疑片刻,到底垂首退下。
3
殿門合攏的瞬間,蕭京墨忽然放開我,甩袖間帶出一片寒光——我的七柄柳葉刀從房梁、柱角、窗欞等處紛紛墜落,刀刃上的熒光粉在暗處明明滅滅,像極了夜空中將墜的流星。
“第二十八次刺殺,”他彎腰撿起我那柄刻著“靖”字的匕首,在掌心拋了拋,“用了機關傀儡、毒煙、透骨釘,還有藏在香爐灰里的火折子。明薇,你就這么想我死?”
我背靠著龍紋柱滑坐在地,手腕被玉帶勒得生疼:“你滅了靖北軍滿門,斷了我沈氏宗祠的香火,”
我仰頭看他,燭火在他眼底碎成金箔,“換作是你,不想殺仇人?”
他忽然笑了,笑聲里帶著幾分蒼涼:“靖北軍滿門?你以為你沈明薇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他猛地扯開衣領,露出心口猙獰的刀疤——那是三年前我用父親的佩刀刺的,當時我以為終于手刃仇人,卻被他反手鎖在深宮,成了他手里的傀儡女帝。
“這道疤,”他指尖劃過凹凸的肌理,“是替你擋匈奴左賢王的狼牙棒留下的。你左肩上的箭傷,”
他目光下移,掃過我鎖骨下方的淡紅痕跡,“是我用嘴替你吸毒血時留下的。明薇,你記仇,可曾記過別人的好?”
我喉嚨發(fā)緊,忽然想起那個暴雨夜,他背著我在尸堆里狂奔,鎧甲縫里滲出的血滴在我手背上,燙得像火。
他說:“明薇,閉著眼,別回頭。”
可我還是看見了,父親的頭顱被挑在匈奴的旗桿上,靖北軍的“靖”字大旗被踩在泥里,染滿鮮血。
“所以你留著我,是為了讓我感恩戴德?”我冷笑,“就像你讓滿朝文武看著我穿這鳳冠霞帔,像個提線木偶般坐在龍椅上?”
蕭京墨忽然蹲下來,與我平視。
他指尖拂過我唇角的舊疤——那是小時候我偷拿他的佩劍,被劍穗劃破的。
那時他說:“明薇,傷疤是戰(zhàn)士的勛章,等你長大了,會感謝這道疤。”
“明日是你及笄宴,”他忽然握住我染血的指尖,放在唇邊輕輕一吻,“打算用什么刺殺?毒酒?還是藏在鳳冠里的細劍?”
我渾身血液仿佛凝固,這個日期連我自己都忘了。
4
及笄宴,女子成人之禮,可對我來說,不過是又一個刺殺的機會。
而他,居然記得。
“或者……”他忽然咬住我耳垂,齒尖輕輕碾過那道舊疤,“試試我教你的美人計?”
我猛地抬頭,撞進他深不見底的眼底。
那里有我讀不懂的情緒,像大漠里的風沙,卷著陳年舊事?lián)涿娑鴣怼?
我想推開他,卻發(fā)現(xiàn)手腕早已被他解開,而我的匕首不知何時又回到我掌心,刀刃正對著他心口——只要輕輕一送,就能了結這三年的恩怨。
可我沒動。
他握住我的手,將匕首緩緩刺向自己心口,卻在觸及衣料時猛地調(diào)轉(zhuǎn)劍鋒,冰涼的刀刃貼上我心臟的位置。
我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在寂靜的殿內(nèi)格外清晰。
“明薇,”他聲音低啞,“這一次,刺下去。”
我望著他眼底的血絲,想起三天前在御花園聽見的對話。
他對著一池殘荷嘆氣,身邊的暗衛(wèi)說:“攝政王,該動手了,陛下最近動作頻繁。”
他卻搖頭:“她若想動手,早就動手了。”
匕首“當啷”墜地,我猛地推開他,站起身時裙擺掃過金磚上的血珠。
蕭京墨坐在原地,抬頭看我,神情竟有幾分釋然。
我轉(zhuǎn)身走向殿門,手剛觸及門環(huán),聽見他在身后輕笑:“明薇,及笄宴上,我等著你的美人計。”
我沒回頭,推門而出時,驚蟄立刻迎上來:“陛下,您受傷了?”
我摸了摸唇角,才發(fā)現(xiàn)被自己咬破了。
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咚——咚——”,已是三更天。
我望著漫天星斗,想起蕭京墨掌心的溫度,忽然分不清,這三年的仇恨,究竟是刻在骨血里的使命,還是……
“備轎,去冷宮。”我握緊袖中早就準備好的毒酒,“有些東西,該拿出來了。”
驚蟄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低頭應下。
我踩著滿地月光往前走,聽見身后紫微宮傳來一聲嘆息,像一片羽毛輕輕落在心尖,卻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這一夜,注定無眠。
5
及笄宴的鎏金殿上,我戴著蕭京墨親手為我扣上的鳳冠,東珠墜子沉甸甸地壓著耳垂,像極了三年前他給我簪花時的重量。
那時我偷穿宮女的襦裙溜出宮外,在街角糖畫攤前被他拎住后領,他說:“明薇,等你及笄,我送你全天下最漂亮的鳳冠。”
此刻他就坐在我身側(cè),玄色朝服上繡著五爪蟒紋——這是只有皇室宗親才能用的紋樣,而他不過是個攝政王。
殿內(nèi)燭火映得他眉目溫和,卻在我指尖觸到袖中機括時,忽然按住我手背:“七枚透骨釘,對準我膻中、天突、神闕三穴?明薇,你果然念著舊情。”
我笑得端莊,指甲掐進他掌心:“攝政王說笑了,今日是本宮的好日子,自然要討個‘三陽開泰’的彩頭。”
殿外鐘鼓齊鳴,三十六名舞姬魚貫而入,水袖翻卷間,我看見驚蟄混在樂師里,琴弦下藏著弩箭。
“陛下該飲合巹酒了。”禮部尚書捧著金爵上前,笑容里藏著刀。
我知道那酒里下了“牽機散”,慢性毒藥,需得連飲三日才會毒發(fā)——他們等不及我親政,便想借及笄宴逼蕭京墨扶立新君。
蕭京墨忽然伸手接過金爵,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晃出漣漪:“陛下年幼,這酒……臣代勞如何?”
他抬眸看我,眼底閃過一絲狡黠,“畢竟臣與陛下有婚約在身,飲合巹酒也算名正言順。”
殿內(nèi)頓時響起竊竊私語。
我指尖發(fā)冷——婚約之事,只有父親和他知曉。
6
十二歲那年匈奴犯邊,父親為求援軍,與他定下婚約,卻在勝仗歸來時被彈劾“私結外臣”。
我攥緊袖口,聽見自己聲音發(fā)顫:“攝政王醉了?本宮何時與你有過婚約?”
他將金爵湊近唇邊,忽然用只有我們能聽見的聲音說:“林越副將臨終前,將你托付給我。他說‘犬女頑劣,望蕭將軍嚴加管教’。”
酒液順著他喉結滑入衣襟,“管教了三年,現(xiàn)在該娶回家了。”
我渾身血液上涌,幾乎要掀翻眼前的案幾。
父親的字在我掌心浮現(xiàn)——那是他最后一封密信,用靖北軍獨有的血墨寫成,讓我“無條件信任蕭京墨”。
可若他可信,為何靖北軍會全軍覆沒?
為何我在冷宮的井里,看見父親藏著的半塊兵符?
舞姬的水袖掃過我腳邊,其中一人忽然踉蹌著撞向蕭京墨,袖中短劍寒光一閃。
我?guī)缀跏潜灸艿負溥^去,機括“咔嗒”輕響,七枚透骨釘擦著蕭京墨耳畔飛過,釘入那舞姬咽喉。
她瞳孔驟縮,倒地前死死盯著我:“你……不是……”
“不是什么?”蕭京墨捏住她下巴,涂著丹蔻的指尖忽然裂開,露出藏在甲片下的刺青——一只展翅的雄鷹,匈奴左賢王的圖騰。
他冷笑一聲,甩袖間舞姬頸間滲出黑血,顯然早服了毒。
殿內(nèi)瞬間嘩然,群臣紛紛跪地。
我望著那具尸體,忽然想起三年前邊塞的夜晚,左賢王用彎刀挑起我的下巴:“小丫頭,你父親的鎖子甲穿在蕭京墨身上,滋味如何?”
那時我被吊在匈奴大營,親眼看見蕭京墨穿著父親的甲胄,與左賢王舉杯痛飲。
“都退下。”蕭京墨起身時踢翻金爵,酒液在金磚上蜿蜒成血河,“今日宴飲到此為止,陛下累了。”
群臣唯唯諾諾退去,驚蟄想留下來,卻被他一個眼神逼退。
7
殿門合攏的瞬間,他忽然捏住我下巴,指腹碾過我唇角舊疤:“方才護著我,是怕我死了,你找不到真兇?”
我別過臉:“我只是不想在自己的宴會上見血。”
“是嗎?”他忽然拽著我走向后殿,穿過九曲回廊時,我瞥見他腰間玉佩——那是父親送他的生日禮物,雙面刻著“靖”“蕭”二字。
小時候我總笑他自戀,他卻認真道:“靖北軍與我,本該一體。”
……
書房內(nèi)燭火昏暗,蕭京墨推開暗格,取出半幅兵書殘卷。
我瞳孔驟縮——正是父親臨終前讓我轉(zhuǎn)交的《靖北戰(zhàn)策》!
泛黃的紙頁上染著暗紅斑點,不知是血還是墨。
他將殘卷推到我面前:“你父親讓我假意投敵,里應外合破敵,可惜……”
他指尖敲了敲殘卷末尾的焦痕,“消息走漏了。”
我猛地抓住他手腕:“是誰走漏的消息?”
他盯著我眼底的血絲,忽然笑了:“你以為滿朝文武為何總想除了我?因為他們知道,我若死了,靖北軍的舊部就會揭竿而起,將當年的真相公之于眾。”
他抽回手,從暗格里取出另半塊兵符,與我藏在衣襟里的半塊嚴絲合縫,“包括你父親不是叛徒,而是……”
“夠了!”我后退半步,后腰抵在書架上,“既然你有兵符,為何不調(diào)兵清君側(cè)?為何要讓我做這傀儡?”
他逼近我,鼻尖幾乎碰到我額頭:“因為只有你坐在龍椅上,那些藏在暗處的老鼠才會露頭。明薇,你以為我這三年在教你批奏折、學權謀,是在培養(yǎng)傀儡?”
他忽然握住我握刀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在教你如何握刀——握這把能劈開混沌、斬盡奸佞的刀。”
我渾身戰(zhàn)栗,不是因為他的體溫,而是因為他眼底的認真。
8
記憶中父親也說過類似的話:“明薇,真正的刀不是握在手里,而是藏在心里。”
可當我真的握刀時,卻發(fā)現(xiàn)刀刃總是對著自己人。
窗外忽然傳來異響,是冷宮方向的梆子聲。
蕭京墨皺眉:“你今晚本該在寢宮歇著,為何讓驚蟄去了冷宮?”
我轉(zhuǎn)身就跑,卻被他一把拽入懷中。
他身上有沉水香混著鐵銹味,像極了三年前那個雨夜。
我掙扎著掏出毒酒:“蕭京墨,你早就知道冷宮里有東西,對不對?你早就知道我父親沒死——”
他瞳孔驟縮,猛地打落我手中的玉瓶。
青瓷碎裂聲中,我聽見冷宮方向傳來悶哼,是父親的聲音!
我甩開他的手狂奔而去,暴雨卻在此刻傾盆而下,澆得我睜不開眼。
等我跌跌撞撞沖進冷宮廢墟,看見的卻是父親渾身是血地蜷縮在枯井邊,胸口插著一支弩箭。
“爹!”我撲過去抱住他,他顫抖著抓住我手腕,指甲縫里嵌著泥土:“明薇,別信……蕭京墨……他才是……”
“砰——”
又是一箭,穿透他咽喉。
我猛地轉(zhuǎn)身,看見蕭京墨撐著油紙傘立在斷墻下,傘骨折射的冷光映著他鐵青的臉。
雨水順著傘骨滴落,在他腳邊匯成血紅色的水洼。
“為什么?”我喉嚨里腥甜一片,“他都要死了,你為什么還要補刀?”
他一步步走近,靴底碾過碎石:“因為他要說的話,會害死你。”
他忽然扯開衣領,露出心口的鎖子甲,甲片下隱約可見半枚刺青——和那舞姬的雄鷹一模一樣。
我渾身血液凝固。
當年他真的投敵了,父親到死都在護著他的秘密,我這三年的仇恨,不過是個笑話。
9
“明薇,聽我說——”他伸手想扶我,我卻摸出藏在靴底的短刀,猛地刺向他心口。
刀刃沒入皮肉的瞬間,他忽然抱住我,傘骨“咔嚓”斷裂,我們一起跌進泥濘中。
“這才是我認識的沈明薇。”他咳出血沫,指尖撫過我眉心,“寧可錯殺,不可錯信。”
他從懷里掏出半塊兵符,塞進我掌心,“去御書房,第三排書架第三格,有你父親的密檔。看完之后……”
他忽然笑了,笑得血淚混著雨水滑落,“再來殺我。”
我握著帶血的兵符,望著他閉上的眼睛,忽然想起小時候他教我射箭,總說:“明薇,要瞄準敵人的弱點,但更要守住自己的破綻。”
可現(xiàn)在,我的破綻,就在這具血肉模糊的軀體里。
暴雨越下越大,遠處傳來驚蟄的呼喊。
我顫抖著起身,懷里的兵符硌得生疼。
冷風吹過冷宮廢墟,卷起父親衣角,露出他藏在腰間的半塊玉佩——與蕭京墨的那塊,剛好湊成一對。
這一夜,我終究還是沒殺他。
……
御書房的燭火被穿堂風撲滅三次,我才找到蕭京墨說的第三排書架。
鎏金鎮(zhèn)紙下壓著牛皮封檔,封皮上“靖北軍密檔”五個朱砂字已褪成暗紅,像極了父親臨終前滲在衣襟上的血。
“陛下,攝政王重傷昏迷,太醫(yī)院說……”驚蟄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帶著少見的顫抖。
我摸出袖中火折子,“啪”地照亮密檔第一頁,入目便是父親的親筆:“蕭京墨乃陛下親封‘雙面刃’,望吾兒謹記——刀背護主,刀刃向敵。”
羊皮紙簌簌作響,我翻到夾著紅繩的那頁,上面貼著半幅密報,落款是“匈奴左賢王帳下細作”。
字跡我認得,是蕭京墨的筆跡。
“三月初七,權臣與匈奴合謀,以靖北軍為餌,誘敵深入。臣假意投誠,需忍辱負重三年,望陛下勿怪。”
10
“轟隆——”
驚雷炸響,我踉蹌著扶住書架。
三年前的記憶如潮水翻涌:父親率軍出征前那晚,曾摸黑進我房間,往我枕頭下塞了塊兵符,說:“若有朝一日爹沒回來,去找蕭叔叔,他會護著你。”
可后來我在匈奴大營看見的,分明是蕭京墨與左賢王舉著父親的酒杯碰盞。
“陛下?”驚蟄推門而入,手里捧著止血金瘡藥,“您臉色很差,要不要傳太醫(yī)?”
我猛地抓住她手腕,指甲掐進她脈搏:“你跟了我三年,可知蕭京墨的刺青是怎么回事?”
她瞳孔驟縮,低頭避開我視線:“奴、奴婢不知……”
“不知道?”我扯過她衣領,露出后頸那枚蝴蝶胎記,“可我記得,靖北軍的暗衛(wèi)都有特殊標記,比如你這胎記,其實是用朱砂點的‘隱’字。”
驚蟄猛地跪下,發(fā)髻散落,露出藏在發(fā)間的銀哨——那是靖北軍遇襲時的求援信號。
“說。”我將密檔甩在她面前,“蕭京墨的刺青,是不是左賢王給的‘投名狀’?”
她渾身發(fā)抖,終于開口:“當年攝政王為打入匈奴腹地,自請刺下雄鷹圖騰,左賢王賜他‘夜梟’代號,命他……命他親手斬下林將軍的頭顱。”
我如遭雷擊,踉蹌著后退半步。
怪不得匈奴大營里父親的頭顱栩栩如生,怪不得蕭京墨腰間掛著父親的佩刀,那不是戰(zhàn)利品,而是……
“但攝政王沒這么做!”驚蟄突然抬頭,眼里閃著淚光,“他用了替身,真正的林將軍被藏在冷宮里,直到半月前才被叛徒發(fā)現(xiàn)……”
“半月前?”我抓住關鍵,“所以我父親不是蕭京墨殺的,是另有其人?”
話音未落,窗外傳來利箭破空聲!
驚蟄猛地撲過來,替我擋下射向面門的弩箭,鮮血濺在密檔上,染紅了“叛徒”二字。
我抬頭望去,只見二十名黑衣人破窗而入,為首者握著弩箭冷笑:“陛下果然聰明,可惜知道得太晚了。”
那聲音我聽過——是今日在宴會上獻酒的禮部尚書!
11
他摘下面罩,露出左臉頰的刀疤,正是三年前在匈奴大營見過的“鷹爪”,左賢王的貼身謀士。
“蕭京墨那雜種壞我大事,”他舉起弩箭對準我眉心,“不過沒關系,只要殺了你,再扶個傀儡皇帝,匈奴的鐵騎照樣能踏平長安!”
我摸向袖中機括,卻發(fā)現(xiàn)早已在冷宮混戰(zhàn)中遺失。
黑衣人步步逼近,驚蟄掙扎著要起身,被他一腳踹翻:“省省吧,你以為冷宮的梆子聲是給誰聽的?那是我們的信號——”
“——殺女帝,清君側(cè)。”
熟悉的聲音從房梁傳來,我抬頭望去,只見蕭京墨渾身是血地伏在橫梁上,鎖子甲缺了半片,露出心口猙獰的舊疤。
他指尖扣著三枚透骨釘,血珠順著釘尖滴落,在地面砸出小坑。
“攝政王!”禮部尚書瞳孔驟縮,“你不是中了牽機散又挨了刀?怎么可能……”
“牽機散?”蕭京墨輕笑,翻身躍下,腳步虛浮卻仍握著釘鞘,“三年前我就命太醫(yī)院改良了解藥,你以為你那點手段……”
他忽然劇烈咳嗽,血沫濺在我裙擺上,“能奈我何?”
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臉色青白如紙,分明是強撐著一口氣。
黑衣人揮刀砍來,我本能地拽住蕭京墨閃避,卻被他反手按在書架后。
他溫熱的掌心捂住我嘴,另一只手握著透骨釘精準刺入沖在最前的殺手咽喉。
“別露頭,”他喘息著貼近我耳邊,“他們目標是你,只要你活著,他們就不敢用火藥。”
我這才注意到黑衣人的腰間都纏著油皮紙包,里面隱約露出黑色顆粒——是西域火藥!
三年前靖北軍便是被這種火藥炸斷后路,父親曾說過,這東西遇明火即爆,方圓十丈內(nèi)無活口。
“蕭京墨,你逃不掉的!”禮部尚書抽出彎刀,“陛下駕崩的消息已經(jīng)傳出去了,等群臣趕來,就會看見你弒君的現(xiàn)場——”
“是嗎?”蕭京墨忽然抬手,將透骨釘射向他咽喉。
禮部尚書慌忙躲避,卻忘了身后就是燃著的燭臺。
火星濺到火藥包上的瞬間,他瞳孔驟縮,發(fā)出殺豬般的慘叫:“不——!”
12
“轟——”
劇烈的爆炸聲震得房梁簌簌掉灰,蕭京墨猛地撲過來,用身體護住我。
木屑和磚石砸在他背上,我聽見他悶哼一聲,有溫熱的液體滴在我臉上。
等塵埃落定,只見御書房半邊墻壁已塌,黑衣人死傷殆盡,禮部尚書只剩半條胳膊在冒煙。
“咳……看來不用我動手了。”蕭京墨撐著書架起身,卻因失血過多跪倒在地。
我這才看見他腹部的傷口——本該刺中他的刀,被他用鎖子甲的甲片擋開,卻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
“為什么不早用火藥?”我撕下半幅裙擺替他止血,“你明明知道他們有這東西,為什么還要硬拼?”
他抬頭看我,眼里映著跳躍的燭火:“因為你在這兒。”
他忽然笑了,笑得咳出血沫,“明薇,你以為我這三年教你躲箭、辨毒、識機關,是為了讓你殺我?我是怕有朝一日我護不住你,你至少能自己活下去。”
我手指頓住,想起那些深夜里他站在我寢宮窗外的身影,想起他每次打翻我毒藥時眼里的戾氣,想起他明明可以殺了我卻總是留有余地。
那些恨意背后,是刀刃向內(nèi)的守護。
“冷宮里的父親……”我聲音發(fā)顫,“真的是被叛徒殺的?”
他握住我染血的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你父親藏在冷宮,是為了替我傳遞匈奴的密報。半月前消息走漏,我本想將計就計引出幕后黑手,卻沒想到……”
他眼底閃過痛楚,“他們提前對林將軍下手了。”
我忽然想起父親臨終前沒說完的話,想起他藏在腰間的玉佩。
從懷里掏出那半塊玉佩,與蕭京墨的湊在一起,竟拼成一只展翅的雄鷹——匈奴左賢王的圖騰,卻在鷹爪處刻著“靖”字。
“這是……”
“雙面間諜的憑證。”他用染血的指尖摩挲玉佩,“左賢王以為我是他的‘夜梟’,陛下以為我是她的‘暗刃’,只有你父親知道,我兩邊都不是。”
他忽然拽著我貼近自己,鼻尖幾乎碰到我額頭,“明薇,我是你的刀。”
窗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是御林軍趕到了。
蕭京墨撐著我起身,卻在看見我腰間時皺眉:“你的軟劍呢?”
我這才想起,軟劍在冷宮混戰(zhàn)中遺落了。
13
蕭京墨忽然從靴中抽出短刀,塞進我掌心:“拿著,以后別再丟了。”
刀柄上刻著細小的“明”字,是我十二歲那年他送我的生日禮物。
他一直帶在身邊,那些被我誤解的殺意,從來都是另一種形式的保護。
御林軍統(tǒng)領撞開殿門,看見滿地狼藉時猛地跪下:“陛下!攝政王!您二位……”
“傳旨,”我握緊短刀,抬頭望向破曉的天空,“禮部尚書通敵叛國,著即抄家滅族。另……”
我轉(zhuǎn)頭看蕭京墨,他正用贊許的目光看著我,“著攝政王蕭京墨總領禁軍,徹查三年前靖北軍冤案。”
蕭京墨挑眉:“陛下這是要放權?不怕我功高震主?”
我冷笑一聲,用短刀挑起他下巴:“你不是說自己是我的刀?刀若想傷人,得先聽持刀人的話。”
他忽然大笑,笑聲里帶著釋然:“好,臣遵旨。不過……”
他忽然湊近我耳邊,“等案子了結,臣要討個賞賜。”
“什么賞賜?”
“自然是……”他指尖拂過我唇角舊疤,“當年的婚約。”
我渾身發(fā)燙,卻在這時看見驚蟄被抬了出去,她手里緊攥著半張紙。
我悄悄撿起來,上面是父親的字跡:“蕭京墨的刺青,鷹首朝左,是‘反’的意思。”
那不是投敵的標志,而是倒戈的暗號。
我恨了三年的人,才是真正的孤勇者。
雨停了,東方既白。
我望著蕭京墨染血的側(cè)臉,忽然明白父親說的“刀刃向敵”是什么意思——真正的刀,從來不是握在手里的利器,而是藏在心底的信念。
而我的刀,終于不再對著自己人。
14
中秋宴的月光透過琉璃瓦,在金殿金磚上碎成銀鱗。
我穿著赤金翟衣坐在龍椅上,蕭京墨按劍立在階下,玄色大氅上的五爪蟒紋在燭火下泛著冷光——這是他第一次以“禁軍統(tǒng)領”身份出席宴會,腰間掛著的不再是攝政王的玉牌,而是我親賜的“如朕親臨”金虎符。
“陛下登基三年,今已及笄,”吏部尚書捧著奏疏上前,白須抖得像秋風中的蘆葦,“老臣斗膽請陛下親政,還政于……”
“于誰?”我把玩著蕭京墨剛遞來的玉扳指,羊脂白玉上刻著“明”“墨”二字,是他昨夜親手磨的,“于諸位愛卿?還是于匈奴的‘夜梟’大人?”
殿內(nèi)瞬間死寂。
蕭京墨抬眸看我,眼底閃過一絲驚詫——這個代號,本是只有我們?nèi)酥獣缘拿孛堋?
我將扳指套上無名指,指尖撫過他刻在內(nèi)側(cè)的小字:“刀在鞘中,待君出鞘。”
“陛下慎言!”戶部尚書撲通跪下,“夜梟乃三年前叛黨,早已伏誅——”
“伏誅?”我冷笑一聲,甩袖間露出腕間紅繩,上面串著從匈奴細作身上扯下的鷹形吊墜,“那為何半月前,有人用‘夜梟’密語向匈奴傳遞本宮的行蹤?又為何……”
我看向階下的禁軍副統(tǒng)領,他瞳孔驟縮,手按上腰間佩刀,“有人私鑄左賢王的鷹紋甲胄?”
副統(tǒng)領忽然暴起,抽出的卻不是佩刀,而是藏在袖中的連弩!
蕭京墨幾乎是本能地撲過來,弩箭擦著他耳際釘入我身后的龍柱,箭頭還沾著藍色毒粉——是匈奴獨有的“見血封喉”。
“拿下!”我拍案而起,袖口機括“咔嗒”輕響,七枚透骨釘破空而出,分別釘住副統(tǒng)領四肢和咽喉要害。
他倒地前瞪著我,喉間溢出血沫:“你……怎么知道……”
“因為你的弩箭手法,和三年前射殺我父親的殺手一樣。”我走下龍階,踩著他噴出的血往前,“左賢王的‘鷹爪’死了,‘夜梟’也死了,現(xiàn)在該算算……”
我彎腰捏住他下巴,“你這‘鷹眼’的賬了。”
蕭京墨忽然按住我肩膀,指尖在我掌心輕敲三下——這是暗號,意思是“留活口”。
15
我冷笑一聲,甩袖退開:“押入天牢,本宮要親自審問。”
群臣早已嚇得面如土色,有人偷偷往殿外挪步,卻被蕭京墨一聲冷喝震住:“都坐下,陛下還沒賜酒呢。”
鎏金酒壺被依次斟滿,我望著杯中琥珀色的液體,想起三日前蕭京墨在御書房說的話:“中秋宴上,他們必然會用‘牽機散’,因為這是你曾想用來殺我的毒。”
“攝政王這是在教本宮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我晃著酒盞,看他往我杯中滴入三滴透明液體,“這是什么?”
“苦肉計的藥引。”他指尖擦過我唇角,“放心,死不了人,只會讓你看起來像中毒而已。”
此刻我舉起酒盞,與蕭京墨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他眼底映著燭火,像兩簇跳動的鬼火,卻讓我莫名心安。
殿外更夫敲過三更,我忽然按住他要飲下的手:“慢著,本宮忽然想與攝政王共飲合巹酒。”
群臣嘩然。
蕭京墨挑眉:“陛下這是要昭告天下?”
我笑而不答,將自己的酒盞遞給他,又取過他的酒杯:“古人云‘與子同袍’,今日便與攝政王‘與子同杯’。”
酒液相混時,我聽見他極輕地嘆了口氣,像一片羽毛落在心尖。
“陛下三思!”御史中丞跳出來,“攝政王與陛下非親非故,此舉有違禮制——”
“非親非故?”我忽然抓住蕭京墨的手腕,扯開他衣袖,露出小臂上的鷹形刺青,“那這個如何解釋?當年左賢王親賜的‘夜梟’圖騰,攝政王打算瞞到何時?”
殿內(nèi)響起倒抽冷氣的聲音。
蕭京墨垂眸看我,眼底翻涌著暗潮:“陛下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我知道的不止這些。”我摸出藏在衣襟里的半塊兵符,與他腰間的另半塊合在一起,“三年前靖北軍不是叛軍,是被權臣與匈奴合謀陷害的忠良。而你……”
我抬頭看他,燭火在他睫毛下投出陰影,“是陛下親封的雙面間諜,是靖北軍的‘刀背’。”
蕭京墨忽然單膝跪地,聲音里帶著我從未聽過的顫音:“陛下明鑒,臣忍辱負重三年,只為替三十萬將士洗清冤屈。今日……”
他抬頭看我,眼里有淚光閃爍,“臣終于能挺直腰桿,說一句‘末將蕭京墨,護駕來遲’。”
我伸手扶他起身,指尖在他掌心輕輕一劃——這是靖北軍的“歸隊”暗號。
他渾身一震,忽然扣住我手腕按在龍柱上,鼻尖幾乎碰到我額頭:“明薇,你知道我等這句話等了多久嗎?”
我剛要開口,忽然感覺喉間一陣刺痛——是“牽機散”發(fā)作了!
16
蕭京墨瞳孔驟縮,猛地推開我,卻見我沖他勾起嘴角,任由黑血從齒間溢出:“該你了,攝政王。”
他瞬間明白,立刻捂住心口咳嗽,指縫間滲出的卻是紅色顏料——我們早就在酒中加了假血,為的就是引蛇出洞。
果然,藏在梁上的刺客按捺不住,二十支淬毒弩箭破空而來!
“護駕!”蕭京墨拽著我滾向龍椅下方,袖中甩出十二枚柳葉刀,刀刃在空中旋出銀光,竟將弩箭盡數(shù)擊落。
我趁機摸出藏在龍椅暗格里的火藥包,擲向刺客藏身之處:“蕭京墨,點火!”
他指尖甩出火折子,“轟”的一聲巨響,梁上木屑紛飛,刺客慘叫著跌落。
我借著火光看見為首者的臉——是皇后身邊的大太監(jiān)!他捂著燒爛的臉嘶吼:“蕭京墨!你以為殺了我們,就能掩蓋你弒君的真相?陛下已經(jīng)中毒了,你就是下一個——”
“下一個什么?”我擦去唇角假血,從龍椅下站起身,“本宮的毒,早在三年前就被攝政王解了。你們以為的‘牽機散’,不過是他讓太醫(yī)院特制的啞藥罷了。”
太監(jiān)瞪大雙眼,喉間發(fā)出“咯咯”聲,果然再發(fā)不出半個字。
蕭京墨一腳踩住他胸口,抽出佩刀抵在他咽喉:“說,誰是幕后主使?”
“是……是……”
他剛吐出一個字,忽然七竅流血,顯然早服了毒。
蕭京墨皺眉:“又來這一套。”
他抬頭看我,忽然露出狡黠的笑,“不過沒關系,現(xiàn)在滿朝文武都看見了,是誰在保護陛下。”
我望著殿內(nèi)狼藉,想起父親密檔里的最后一句話:“當?shù)度邢騼?nèi)時,是為了剖開真相;當?shù)度邢蛲鈺r,是為了守護山河。”
如今我終于明白,蕭京墨這把刀,從來都是既剖真相,又護山河。
“明日早朝,”我握緊兵符,看向階下戰(zhàn)栗的群臣,“本宮要聽諸位愛卿,好好說說……三年前的邊塞,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群臣紛紛跪地,山呼“陛下圣明”。
蕭京墨忽然湊近我耳邊,呼吸帶起的熱氣讓我耳垂發(fā)燙:“現(xiàn)在知道為什么讓你裝中毒了?”
“為什么?”
“因為這樣,”他指尖撫過我眉心,“我才能名正言順地抱你回寢宮。”
我耳尖爆紅,卻在這時看見他袖口滲出的血——剛才擋弩箭時,他左臂中了一箭。
17
我猛地拽住他胳膊,聲音發(fā)顫:“你受傷了?”
他挑眉:“心疼了?”
“誰心疼你!”我別過臉,卻忍不住替他按住傷口,“只是……只是不想讓你死在本宮親政前。”
他忽然大笑,笑聲震得房梁上的灰塵簌簌掉落:“好,臣謹記陛下教誨,一定活到你親政那一日……”
他忽然低頭,鼻尖蹭過我唇角舊疤,“以及之后的每一日。”
月光透過破損的窗欞灑落,映著我們交疊的影子。
我忽然想起小時候他教我讀的《詩經(jīng)》:“既見君子,云胡不喜。”
有些恨,早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刻在骨血里的相依為命。
……
五更天的御書房飄著雪,我對著銅鏡卸下鳳冠,東珠墜子磕在妝奩上,發(fā)出清越的響。
蕭京墨斜倚在紫檀木榻上,左臂纏著滲血的繃帶,卻仍用右手把玩著我的軟劍,劍鋒在燭火下劃出冷光:“明薇,你今日在金殿上擲火藥包的樣子,像極了十二歲那年偷放煙花的野丫頭。”
我轉(zhuǎn)身時簪子掉在地上,他伸手接住,指尖替我別回碎發(fā):“那時你把我?guī)旆坷锏牧蚧侨盗耍w了半座演武場,你父親要揍你,是我替你挨了二十軍棍。”
“所以你后來就把我困在宮里,天天逼我學《女戒》?”我拍開他的手,卻不小心碰到他傷口,他悶哼一聲,我立刻慌了,“疼嗎?要不要傳太醫(yī)?”
他忽然笑出聲,拽著我手腕按在榻上,雪松香氣混著血腥味撲面而來:“現(xiàn)在知道心疼了?前幾日你拿短刀抵著我咽喉時,可沒見你手軟。”
我想起三天前中秋宴后,我確實用刀指著他問:“幕后主使到底是誰?不說清楚,本宮就把你釘在午門示眾。”
他卻反手握住刀刃,鮮血滴在我手背:“明薇,有些真相太臟,你未必想知道。”
此刻他從懷里掏出密折,牛皮封面上蓋著“皇帝之寶”的玉璽——那是本該隨先皇下葬的印璽。
18
我瞳孔驟縮:“這是……”
“先皇留給我的遺詔。”他展開黃綾,朱筆字跡刺得人眼疼,“蕭京墨聽旨:權臣結黨營私,朕恐大位不保。著你假意投敵,忍辱負重,三年后扶朕之女沈明薇登基,以清君側(cè)。”
我渾身血液上涌,眼前浮現(xiàn)先皇駕崩前召見我的場景。
那時我不過十三歲,他摸著我頭頂說:“明薇,以后要聽蕭叔叔的話,他是這世上唯一能護你的人。”
可我卻以為,是他默許蕭京墨滅了靖北軍。
“先皇當年發(fā)現(xiàn)權臣與匈奴勾連,想借靖北軍清君側(cè),卻反遭算計。”蕭京墨指尖劃過遺詔上的淚痕,“他臨終前托我護你長大,用‘傀儡女帝’的身份引蛇出洞。這三年你看見的‘傀儡’,不過是我們做給權臣看的戲。”
我想起冷宮里父親藏的密檔,想起蕭京墨每次故意露出的破綻,一切都是局,而我是唯一的“活人餌”。
“所以昨夜刺殺我的太監(jiān),是受誰指使?”我抓住他手腕,“是太后?還是……”
“是我。”
熟悉的聲音從房梁傳來,我猛地抬頭,看見本該在慈寧宮吃齋的太后,此刻正握著連弩對準我眉心。
她身邊站著皇后的大太監(jiān)——本該死去的“鷹眼”,頸間纏著紗布,顯然是假死逃脫。
“哀家就知道,蕭京墨那點小伎倆騙不了你。”太后冷笑,弩箭上的毒粉在雪光中泛著幽藍,“當年你父親不肯投靠哀家,非要替先皇清君側(cè),結果呢?三十萬靖北軍全成了陪葬品!”
我渾身冰涼,終于明白為何父親的密報總是晚到,為何蕭京墨的“投敵”消息會走漏——真正的叛徒,是坐在慈寧宮的太后!
“太后娘娘好手段,”蕭京墨撐著榻邊起身,鎖子甲在雪光下泛著冷光,“先皇駕崩前,你就買通匈奴左賢王,用火藥炸斷靖北軍后路,又偽造通敵密信,讓滿朝文武以為我和林將軍是叛徒。”
“可惜啊,”太后扣動扳機,弩箭破空而來,“哀家本該在及笄宴上送你倆去見先皇,卻被你這小賤人壞了好事!”
我本能地推開蕭京墨,卻被他反手拽進懷里。
千鈞一發(fā)之際,殿外傳來金鐵交鳴之聲,驚蟄帶著暗衛(wèi)破窗而入,十二道弩箭同時射向太后。
19
老婦悶哼一聲倒地,連弩“當啷”墜地,毒箭擦著我耳際釘入墻壁。
“陛下!”驚蟄跪在我面前,臉上沾著血,“御林軍已控制慈寧宮,太后私鑄的鷹紋甲胄、通敵密信,都搜出來了!”
我望著太后扭曲的臉,想起她曾親手給我編花環(huán),曾在我生病時喂我喝藥。
所有的慈眉善目,都是毒藥外面的糖衣。
“為什么?”我走到她身邊,“你是先皇的生母,為何要勾結外敵?”
她咳出黑血,指甲死死摳住我裙擺:“因為……因為哀家才該是這天下的主人!先皇那個蠢貨,居然想讓女人登基……女人怎么能握刀?女人就該……”
“就該被當作傀儡?”我甩開她的手,“可本宮現(xiàn)在告訴你,女人握刀,比男人更狠。”
我抽出蕭京墨腰間佩刀,刀刃抵住她咽喉,“說,還有誰參與了當年的陰謀?”
她忽然笑了,笑容猙獰如鬼:“你以為殺了哀家,就能坐穩(wěn)皇位?滿朝文武哪個不是墻頭草?蕭京墨……他不過是利用你!”
“夠了!”蕭京墨猛地揮刀斬斷她指尖,血珠濺在我裙角,“明薇,別聽她胡說。”
我望著刀刃上自己的倒影,想起這三年來蕭京墨的每一次援手,想起他掌心的溫度,忽然將刀遞給驚蟄:“押入天牢,來日與群臣對質(zhì)。”
雪越下越大,御書房漸漸被白色覆蓋。
蕭京墨替我披上狐裘,指尖擦過我耳垂舊疤:“冷嗎?”
我抬頭看他,睫毛上落著雪花:“蕭京墨,以后你還會騙我嗎?”
他忽然單膝跪地,握住我染血的手放在心口:“臣發(fā)誓,今后無論刀山火海,必護陛下周全。若有二心,讓我——”
“別說死啊活的。”我拽他起身,忽然想起父親的玉佩,從懷里掏出與他的湊在一起,雄鷹展翅,爪握“靖”“蕭”二字,“以后你是刀背,我是刀刃,如何?”
他低頭看我,眼里映著漫天飛雪:“好,但刀刃向內(nèi)時……”
他指尖撫過我眉心,“記得輕點,臣怕疼。”
我輕笑出聲,卻在這時聽見遠處傳來晨鐘。
20
三日后,金鑾殿上。
我坐在龍椅上,蕭京墨立于右側(cè),腰間掛著合并的兵符。
階下群臣山呼“萬歲”,聲音震得琉璃瓦上的積雪簌簌掉落。
“今日起,”我展開先皇遺詔,“本宮親政,改元‘明墨’。”
殿內(nèi)響起嘩然,蕭京墨挑眉看我,眼底閃過驚喜。
我知道這年號意味著什么——“明”是我的字,“墨”是他的名,刀刃與刀背,從此共掌山河。
退朝后,他跟著我走進御花園,紅梅映著白雪,開得正好。
“明墨元年,”他忽然摘朵梅花別在我發(fā)間,“臣該討賞賜了。”
“什么賞賜?”我仰頭看他,雪花落在他睫毛上,像撒了把碎鉆。
他忽然湊近我耳邊,聲音低啞卻清晰:“臣要的賞賜,是陛下的婚約——即日起,擇吉日,行大禮,娶陛下為妻。”
我耳尖發(fā)燙,卻故意板著臉:“攝政王這是在逼宮?”
他輕笑,指尖勾住我下巴輕輕抬起:“不是逼宮,是求婚。明薇,從你十二歲偷穿我鎧甲那日起,我就知道……”
他忽然吻住我唇角舊疤,“你是我握不住的刀,也是我舍命要護的人。”
雪落在我們交疊的影子上,遠處傳來驚蟄的咳嗽聲。
我推開他,卻不小心踩住自己裙擺,他伸手扶住我腰,趁機將我拽進懷里。
“蕭京墨,”我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以后不許再用美人計。”
他大笑,笑聲驚飛枝頭寒雀:“臣遵命。不過……”
他低頭看我,眼里燃著溫熱的火,“陛下若想用,臣甘之如飴。”
紅梅落雪,龍御朱顏。
這萬里山河,終是握在了該握的人手里。
而刀刃與刀背的故事,將在這盛世的晨光里,繼續(xù)書寫下去。
【完】
治愈S級雄獸,小雌性是帝國珍寶
【惡女從良+治愈+多雄性+修羅場】虞瀾一覺醒來穿成獸世惡毒雌主這個世界雌少雄多,雌尊雄卑無論雄獸在外面多么厲害,回到家中,依舊要卑微的跪在雌主面前接受鞭打只因雄獸天生精神力暴躁,沒有雌性安撫便只能痛苦死去威風凜凜的黃金雄獅孤傲冷峻的銀白巨狼英俊溫柔的漂亮人魚都只是她隨意鞭打欺負的對象但是熟知劇情的虞瀾知道,她的七個雄獸早就看不慣她平日里的所作所為,正謀劃著在某一天讓她死于意外重獲自由。虞瀾:……救救我,我還能搶救。不想死虞瀾幫黃金雄獅包扎傷口,給銀白巨狼送禮物,和漂亮人魚親親貼貼,誓要保住自己一條小命。只是好感度刷著刷著,怎么大家看她的眼神都開始不對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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