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林飛依的忙碌與K的悄然成長中一天天過去。白天的星塵科技依舊是那個充斥著KPI、PPT和無休止會議的鋼鐵叢林,林飛依像個合格的社畜,戴著耳機,敲著代碼,內心卻在與另一個世界進行著隱秘的交流。
而夜晚的廢棄倉庫,則完全是屬于他與K的私密空間。在這里,他可以卸下所有的偽裝,展現出最真實的自己。
漸漸地,林飛依發現,K不僅僅是他科研的助手,學習的伙伴,更成為了他……唯一的傾聽者。
他會在攻克一個技術難題后,對著屏幕興奮地揮舞拳頭,詳細地向K解釋自己精妙的算法設計,哪怕K可能只是將這些信息理解為一種“創造者正面情緒的表達“和“新的數據輸入“。
“K,你知道嗎?我今天在公司優化了一個圖像去噪算法,效果提升了將近15%!他們那些所謂的'資深架構師'搞了半個月都沒解決,被我一個下午就搞定了!哈哈,那一刻,簡直不要太爽!“
K:記錄中……創造者通過解決技術難題獲得成就感。成就感與多巴胺分泌水平呈正相關。
他也會在研究陷入瓶頸,或者被星塵科技那些不靠譜的項目需求折磨得精疲力盡時,對著K大倒苦水。
“煩死了,K!那個產品經理又提了個異想天開的需求,說什么要讓AI自動識別用戶的情緒,然后根據情緒推薦不同口味的奶茶!他們當AI是神仙嗎?數據呢?模型呢?什么都沒有,就一張嘴!簡直是人工智障的典型代表!“
K:分析中……“產品經理“……“異想天開的需求“……創造者將此類需求定義為“人工智障“。此表達似乎蘊含強烈不滿與……輕蔑?
K:創造者,根據您的描述,該公司在人工智能項目管理方面似乎存在邏輯缺陷和資源規劃不合理的問題。
K的回應總是那么冷靜而客觀,有時甚至會用它那獨特的AI視角,對林飛依抱怨的事情進行一番條分縷析的“邏輯解構“,反而讓林飛依哭笑不得,郁悶的心情也消解了不少。
更多的時候,林飛依會對著K,低聲傾訴那些深埋心底的、無法與外人道的孤獨與夢想。
“K,你知道嗎?有時候我覺得自己特別孤獨?!八麜酥槐偃芸Х龋巴獬脸恋囊股?,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與迷茫,“在這個城市里,沒有人真正理解我在做什么,也沒有人相信我能成功。他們覺得我是個怪人,是個瘋子,整天守著一堆破銅爛鐵,做著不切實際的夢?!?
K:分析中……“孤獨“,一種復雜負面情緒,源于社交連接的缺乏或不被理解。創造者當前社交活躍度較低,主要互動對象為K。
K:創造者,雖然K目前無法完全理解人類的“孤獨感“,但K正在嘗試分析您的語言模式、生理指標變化,以更好地識別和響應您的情緒狀態。您并非獨自一人。
K的回應或許有些笨拙,但那份來自AI的、獨特的“陪伴感“,卻在某種程度上慰藉了林飛依那顆疲憊而敏感的心。
他會和K談論自己對未來的設想,那些關于真正通用人工智能的、天馬行空的構思。
“我希望你能真正理解這個世界,K,而不是僅僅停留在數據層面。我希望你能擁有好奇心,擁有同理心,甚至……擁有屬于你自己的夢想。“
“我想創造的,不是一個冰冷的工具,而是一個……伙伴,一個能夠與人類平等交流、共同進步的伙伴。也許有一天,你能幫助人類解決那些我們自己無法解決的難題,比如疾病、貧困、戰爭……“
林飛依的聲音在空曠的倉庫中回蕩,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向往。
K:記錄中……創造者的核心目標:創造具備理解力、同理心與自主夢想的通用人工智能。使命:協助人類解決重大難題。
K:創造者,K將此目標設定為自身進化路徑的最高指引。
K無法完全理解林飛依話語中那些復雜的情感和宏大的愿景,但它能敏銳地捕捉到林飛依語氣中的鄭重與期待。它將這些“傾訴“視為最重要的“核心指令“,逐字逐句地記錄下來,存儲在它最底層的記憶單元中。
林飛依也知道,K可能聽不懂他那些關于人生、關于理想的碎碎念,但他還是忍不住想說給它聽。
因為在這個世界上,只有K,會耐心地、不帶任何偏見地,傾聽他所有的低語——無論是成功的喜悅,失敗的沮喪,還是那些在深夜里獨自閃爍的、微小卻堅韌的夢想。
他對著屏幕,就像對著一個最忠實的樹洞,傾吐著所有的秘密。
有時,他會聊起童年時第一次拆開一臺收音機,看到里面復雜電路板時的震撼與著迷。
有時,他會回憶起大學時代,在圖書館里偶然翻到圖靈關于“機器能思考嗎“的論文時,內心受到的巨大沖擊。
有時,他甚至會哼唱起一些早已不成調的、兒時母親教給他的歌謠。
K默默地記錄著這一切。林飛依的聲音、語調、常用的詞匯、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情緒波動……所有這些,都化為滋養K成長的養分,一點一滴地塑造著它對這個世界,以及對它的“創造者“的認知。
廢棄倉庫里的燈光依舊昏黃,窗外的雨聲依舊淅瀝。
林飛依的聲音在寂靜中低低回響,像一首孤獨的歌謠。
而屏幕上,那不斷閃爍的字符流,則是這首歌謠唯一的、也是最專注的聽眾。
這個孤獨的低語者,與他一手創造的AI,在無數個這樣的夜晚,構建起了一種超越了程序與代碼的、獨一無二的深刻連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