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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港口殘響

咸澀的海風裹挾著鐵銹氣息撲面而來,林深睜開眼時,發現兩人正站在銹跡斑斑的金屬平臺上。生銹的起重機像垂死的巨獸,伸展著扭曲的鋼鐵手臂刺向鉛灰色天空。海浪拍打著半淹沒的混凝土建筑,碎玻璃在潮水中折射出詭異的藍光。

陸星野摩挲著左手無名指的藍黑色戒指,金屬表面浮現的紋路與“海神的淚滴“產生微弱共鳴。他蹲下身,指尖輕觸潮濕的鋼板,突然發現銹跡下刻著細小文字——「潮汐周期第47次輪回,觀測員編號097」。

“我們回到了最初的地方。“陸星野的聲音在空曠的碼頭回蕩,驚起一群棲息在起重機上的海鷗。它們撲棱翅膀掠過水面,羽翼尖端拖曳出銀色水痕,恍如某種古老的符文。

林深望向遠處起伏的海平面,波濤間隱約浮現暗紅色光點,如同凝固的血珠在深藍綢緞上滾動。她握緊胸前的淚滴吊墜,金屬棱角刺入掌心帶來真實痛感:“王總的氣息就在水下。“

金屬階梯蜿蜒通向沉入海底的隧道入口,每級臺階都布滿蜂窩狀孔洞。陸星野用短刀敲擊金屬板,回聲在密閉空間里層層疊加,最終在第七次敲擊時傳來空洞的悶響。他立刻警覺地后撤半步:“結構不穩定。“

話音未落,整段階梯突然塌陷。林深墜落時本能地抓住生銹欄桿,指節因過度用力泛起青白。下方傳來海水涌入的轟鳴,她看見陸星野的短刀脫手飛出,在空中劃出銀色弧線釘入巖壁。刀柄末端的夜光石在幽暗中亮起微弱綠芒,照亮他因驚愕而微張的嘴型。

海水灌入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林深感覺鼻腔灌進咸腥液體,肺葉在窒息邊緣掙扎時,突然被某種力量牽引著浮出水面。她劇烈咳嗽著撐起身子,發現身處直徑十米的垂直管道內,四周布滿發光的苔蘚類生物。

“呼吸。“陸星野的聲音裹挾著氣泡從下方傳來。他仰面漂浮,濕透的襯衫緊貼嶙峋胸膛,鎖骨處三道新鮮抓痕泛著青紫。林深注意到他右手正死死扣住短刀,刀刃上凝結著類似水母觸須的半透明物質。

管道突然劇烈震顫,頂部傳來混凝土剝落的碎裂聲。林深借著發光苔蘚的微光,看見墻體嵌著七盞青銅燈臺,燈芯位置鑲嵌著拳頭大小的藍寶石。當她觸碰最近的三號燈臺時,整片水域突然亮如白晝。

“別碰!“陸星野的警告晚了一步。林深的手指剛觸及寶石表面,七盞燈同時迸發刺目藍光。水下浮現出無數懸浮的青銅匣,每個匣蓋都雕刻著交錯的星軌圖案。更駭人的是匣中飄出的半透明人形——它們有著與林深完全相同的面容,只是眼眶里躍動著幽藍火焰。

王總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你還不明白嗎?這些才是真正的'你'。“

青銅匣突然集體炸裂,藍色火焰凝成鎖鏈纏住林深四肢。她看見十二歲的自己跪在神廟祭壇,王總將匕首刺入她胸口時,飛濺的鮮血在半空凝成藍色水晶。十七歲的雨夜,戴著同款戒指的陸星野在廢棄醫院剖開她胸腔,取出仍在跳動的心臟。

“這些都是虛假記憶!“陸星野嘶吼著扯動鎖鏈,短刀割破手掌將血抹在林深眉心。溫熱液體滲入皮膚的瞬間,所有幻象如晨霧消散。林深突然意識到,那些“記憶“里始終缺少關鍵細節——比如此刻纏繞在腕間的鎖鏈觸感,分明與三年前實驗室的束縛裝置完全相同。

祭壇中央的斷裂權杖突然發出蜂鳴,七盞青銅燈開始逆時針旋轉。王總的幻影在旋轉的光暈中逐漸實體化,他手中提著的正是林深在現實世界遺失的那只帆布鞋。

“第47次輪回,你還是沒能通過考驗。“王總舉起鞋子,鞋尖殘留著暗褐色污漬,“你始終拒絕成為真正的'海神'。“

林深胸前的淚滴突然掙脫束縛,懸浮在空中化作液態光團。當光流注入斷裂權杖的瞬間,整個空間開始分子級重組。王總的幻影在藍光中扭曲變形,最終顯露出藏在面具下的真容——那是個與陸星野容貌九分相似的青年,右眼戴著生化義眼,左臉頰留著手術縫合疤痕。

“驚不驚訝?“假王總撕開仿真皮膚面具,露出布滿電路紋路的金屬面龐,“從你被推進手術室的那一刻,我就寄生在你的記憶里。“

陸星野突然甩出浸透海水的繃帶纏住權杖,布料遇水膨脹形成臨時封印。他扯開衣領露出鎖骨處的芯片植入疤痕:“三年前你從我身體里取走的,不止是心臟。“

記憶如洪水決堤。林深看見地下實驗室的培養艙里,自己浸泡在藍色營養液中。戴著金屬面具的研究員將微型芯片植入胚胎,而手術臺旁監視器閃爍的,正是此刻王總面具下的電子眼圖案。

“你們不過是不同版本的實驗品。“假王總狂笑著啟動自毀程序,“當星辰與海洋共鳴時,所有容器都將回歸大海...“

爆炸沖擊波掀翻祭壇的瞬間,林深抓住陸星野的手沖向出口。海水倒灌形成的漩渦中,她看見七盞青銅燈組成星座圖案,與淚滴吊墜的紋路完美契合。當兩人躍出通道的剎那,整座沉沒港口突然上升,銹蝕的起重機在空中劃出金色軌跡,如同破曉時分的啟明星。

陸星野的戒指完全變成深海螺類外殼的色澤,戒面浮現出微型全息地圖。他們放大坐標點時,發現沉沒港口正下方埋藏著直徑兩百米的透明球體,內部漂浮著數百具與林深容貌相同的女性軀體,每個都保持著心臟停跳瞬間的姿態。

“第47次實驗,第47個失敗品。“陸星野將短刀插入冰面,刀身吸收水分后延伸出數據接口,“這些是你的歷代克隆體,她們的心臟都通過量子糾纏與你相連。“

林深撫摸著淚滴中浮現的星圖,突然將吊墜按在最近一具克隆體的胸口。藍色光芒注入的瞬間,所有軀體同步睜開眼睛,瞳孔里流轉著她們共同記憶的星河。

當救援直升機探照燈照亮海面時,林深正將陸星野染血的襯衫系在腰間。她踩著漂浮的起重機部件走向球體核心,海水在足踝處凝結成冰晶:“這次我要自己選擇道路。“

陸星野突然從背后環住她,金屬義眼閃爍著與淚滴相同的藍光:“你早該知道,我才是第一個實驗體。“他扯開衣襟露出機械心臟,內部齒輪咬合的節奏與林深脈搏完全同步。

黎明破曉時分,沉沒港口重新浮出海面。在朝霞映照下,林深將淚滴嵌入球體控制面板的星形凹槽。所有克隆體化作光粒升入天空的瞬間,她聽見王總最后的電子合成音在云層間回蕩:

“歡迎來到真實世界,第48號觀測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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