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

凌晨三點。

星塵殯儀館的化妝間，永遠彌漫著消毒水，和淡淡香料混合的氣味。

林燁身為一名入殮師，已經在這里工作了三年，早已習慣了這種味道，甚至覺得有些安心。

他戴上一次性手套，輕輕撫平白色工作服上的褶皺，走向今天最后一位，需要服務的逝者。

“張大爺，七十六歲，自然衰老去世。”

林燁核對了一下表格，輕聲念道。

燈光下，老人面容安詳，只是右眼部位凹陷下去，顯然生前就失去了，那只眼睛。

“您老走得安詳，我幫您收拾得精神些，讓家人看了也放心。”

林燁一邊準備工具，一邊習慣性地對逝者說話。

三年來，他養成了這個習慣。

把每一位經手的逝者，都當成需要尊重的人。

化妝刷，輕輕掃過老人布滿皺紋的臉頰，林燁手法嫻熟地為老人打底，修飾。

他喜歡這份工作，帶來的寧靜感，喜歡幫助逝者，以最體面的樣子告別親人。

雖然收入不高，但每次看到家屬感激的眼神，他就覺得值得。

“右眼這里，需要特別處理一下……”

林燁小聲嘀咕著，拿起特制的填充物，準備為老人修飾右眼的凹陷。

就在他的手指，即將觸碰到老人眼窩的瞬間。

那只緊閉的左眼，突然睜開了！

林燁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撞上了工具車，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他瞪大了雙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

老人的左眼完全睜開，空洞地望著天花板。

而原本空無一物的右眼窩里，竟浮現出一顆，虛幻的眼球，散發著詭異的幽藍色光芒。

“這不可能……”

林燁聲音發顫，雙腿像是生了根一般，無法移動。

那顆虛幻的右眼突然轉動，直直地看向林燁。

下一秒。

一道藍光從眼球中射出，正中林燁的右眼。

劇痛！

仿佛有人，將燒紅的鐵釘，直接釘入眼球！

林燁痛苦的捂住右眼，發出一聲短促的慘叫。

隨即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

“小林？”

“小林，醒醒！”

模糊中，林燁感覺有人，在拍打自己的臉頰。

他艱難地睜開眼，看到同事張全，那張滿是擔憂的臉。

“我……怎么了？”

林燁掙扎著坐起來，發現自己躺在，化妝間的長椅上。

“你暈倒了，我進來拿東西，發現你躺在地上。”

張全遞來一杯水，說道：“最近太累了吧，這工作雖然不算體力活，但精神壓力大。”

林燁接過水杯，手指微微發抖。

他的右眼，還在隱隱作痛，剛才那一幕，清晰地刻在腦海里。

那只睜開的眼睛，那道藍光……

“那位……張大爺的遺體呢？”

林燁環顧四周，化妝臺上空空如也。

“已經送去告別廳了，家屬馬上就到?！?

張全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主任說，你今天可以提前下班，好好休息一下。”

林燁點了點頭，沒有解釋自己看到了什么。

誰會相信呢？

連他自己都懷疑，剛才那是過度疲勞之后，所產生的幻覺。

……

早上七點。

林燁下班后，咬著煎餅果子，匆匆走在回家的路上。

滾燙的豆漿，燙得他直吐舌頭，卻還是忍不住又吸了一口。

一夜未合眼的林燁，現在只想趕緊回到出租屋，痛痛快快的洗個澡，然后再睡上一覺。

“小伙子，能幫個忙嗎？”

這時，突然響起蒼老沙啞的聲音，讓林燁差點嗆住。

路邊梧桐樹下，站著個穿藏青色對襟衫的老太太，銀發梳得一絲不茍，正扶著生銹的三輪車，沖他招手笑道。

車箱里堆滿沾著泥土的蔬菜，像是剛從地里摘出來的。

林燁三兩口咽下煎餅，抹了抹嘴邊的甜面醬，快步的走到老太太的面前。

“奶奶，您有什么需求，盡管說?！?

老太太面帶微笑，伸手指向不遠處的半山坡，一棟巴洛克風格別墅，說道：“我孫女住在那里?！?

“我現在沒有力氣爬上去了，你能跟她說一聲，奶奶在路口等她嗎？”

“從鄉下帶來的薺菜，再不處理就不新鮮了?！?

她說著拍了拍車筐，幾滴露水從菜葉上滾落。

林燁沉思片刻后，說道：“要不，我幫您推過去吧？”

“不用，不用?！崩咸珨[了擺手，布滿老年斑的手腕上，晃著個褪色的銀鐲子，笑道：

“我年紀大了，腿腳已經不靈活了，在這里等她就好?！?

林燁見狀后，便點頭說道：“好，那你在這里等一下，我去去就來?！?

隨著林燁快步跑開，那名老太太和三輪車的身影，開始逐漸模糊了起來。

而在她身后的小土溝里，翻滾著一輛破舊的三輪車，下面壓著早已經斷氣的銀發老太太。

……

“叮咚！”

“叮咚！”

隨著別墅的門鈴聲響起，大門緩緩打開。

只見一名臉上貼著面膜的女孩，二十歲出頭的模樣，身穿著緊身的瑜伽服，正用毛巾擦著頸間的汗珠，杏仁眼里滿是戒備。

在女孩的身旁，站著兩名身穿黑色西裝的男子，一臉兇相和冷酷，看樣子是保鏢。

林燁看了一眼女孩后，就立即問道：“請問是蘇小姐嗎？”

女孩點了點頭：“是我，你是……”

林燁向下方指去，說道：“你奶奶在路口等你，說帶了些薺菜……”

然而，他話還沒有說完，蘇小姐就猛的摔下毛巾，呵斥道：“你神經病??？”

“我奶奶在老家呢，距離這里有一百多里。”

“而且，上周她老人家視頻里還說，腰疼的下不了床，怎么可能會出現在這！”

“你若是想要搭訕，也要找個好點的理由吧?！?

這時，她身后傳來犬吠，兩只杜賓犬齜著牙，沖到大門口。

林燁后退半步，右眼皮突然跳了跳：“她身穿藏青色的衣服，騎破舊的三槍牌三輪車，左手戴著銀鐲子……”

“銀鐲子？”蘇小姐臉色唰地變白，驚訝道：“那是我考上大學時，特意給奶奶打的……”

她突然抓住林燁手腕，急忙問道：“你到底是……”

“自己去路口看！”林燁甩開手，轉身就走。

好心幫你傳話，態度居然如此惡劣，果然好心沒好報！

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右眼，開始傳來針扎似的疼痛。

尤其是在右眼的視線里。

秦燁發現整個世界，居然變成了橘黃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