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回去！”

一聲厲喝，水波翻涌，通天水府也跟著震蕩起來。

眾水族慌張逃竄間，互相撞得七葷八素。

老黿強忍驚懼，大聲訓斥了好幾句，才止住騷亂。

震蕩來的快去的也快。

待水波平穩，鰱魚頭扶著腦袋走到老黿身邊，輕聲驚恐道：“這是今日第幾次了？

上仙他不會......”

“噤聲！”老黿一巴掌拍在鰱魚頭上，低怒道：“上仙如何，哪輪得到你來嚼舌根？

你若無事，去靈感觀守著去，少在這倒是非！”

鰱魚頭囁嚅應下，可臨走之前，還是忍不住看了眼水府深處。

不知為何，他總覺里面有一頭兇獸正在復蘇。

恍惚間，一股血色從中緩緩彌漫出，浸染了整片水域。

鰱魚頭一個激靈，用力眨眨眼。

眼前一切如常。

......

水府深處。

虞無涯盤坐在水中，雙拳用力抵著膝蓋，面容在平靜和猙獰間來回變幻。

過了許久，他才長出一口氣，眉眼間愁容愈深。

這些日子，心魔躁動的越發厲害了。

第一次發作，是神觀落成那天。

當時他正在水中修煉，猝不及防，險些誤了大事。

那次之后，他還未過多在意，只當是初下凡不適應。

可隨著躁動越來越頻繁，他立馬察覺到不對，閉關數日，終于找到了根源。

凡人的供奉！

跪拜即是供奉，要承因果，還會受到紅塵俗念的影響！

難怪西游世界成神做佛的條件那般苛刻，原來根結在這里。

這個發現，讓虞無涯既心悸又懊惱。

起初，自己不讓眾人跪拜，便是本能覺得不妥。

可沒想到竟是這個原因。

早知如此，自己該去找木吒旁敲側擊一番。

但要是問了，勢必會引起木吒乃至觀音的好奇......

虞無涯嘆了口氣，輕拍腦門，將這個兩頭堵的問題扔到一邊。

內視心湖，看著被鎮壓在底部動彈不得的巨魚，心情越發沉重。

一直以來，自己聽到的修行法中，心性修煉都是重中之重。

還好自己當時聽從本能，讓老黿陪祀觀中，將所有香火都給了他。

不然被紅塵所染，心魔肯定會比現在更難纏！

按木吒的說法，脫胎陽神，心魔自消。

可以現在的修煉進度，自己離陽神太遠了。

得找個法子將它除去，若不能，也要將它壓制住。

起碼在唐僧一行人離開前，絕不能讓心魔添亂.....

懷著心事，虞無涯走出閉關處，來到水府。

正裝模作樣打掃庭院的眾水族，紛紛低下頭，干得十分賣力。

但偷偷打量虞無涯的敬畏眼神，出賣了他們的心思。

老黿狠狠瞪了眼不曉事的手下，游到虞無涯身邊，揚起腦袋訕笑道：“上仙，靈感觀我今日去過了。

香火依舊鼎盛。

遵照您的吩咐，還幫不少人過了河。

您看您還有什么要吩咐的么？”

虞無涯沉浸在心神中，下意識點點頭，隨意道：“做的不錯。”

老黿高興的吐出一長串泡泡，接著那張大臉上竟露出扭捏的表情。

“上、上仙，您看下次講法...不，講心得的事？”

“三日后。”

“多謝上仙！”

看著老黿歡天喜地離去的背影，虞無涯笑著搖搖頭。

這老黿雖未化形，但能將水府安排的井井有條，一直沒有讓自己操過心。

果然，將他留下是個正確的決定。

等回南海前，看在他這么多日苦勞的份上，再多給他講些修行心得.......

虞無涯笑容一僵，看著搖頭晃腦的老黿，忽然覺得哪里不對。

香火、化形、心魔......

種種念頭一個接一個從腦中飛出，心魔又開始蠢蠢欲動。

虞無涯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魔后飛身攔住老黿，認真道：“你是如何壓制心魔的？”

“心、心魔？”老黿疑惑道：“心魔是什么？

您...講過么？”

虞無涯一怔，旋即自嘲的笑了笑。

自己能這么快化形，除了天賦，還離不開南海眾人的幫助。

只要有疑問，便有觀音木吒等人解惑。

而尋常凡間五類，有修行法傳承都是罕見。

更多的是像還是條魚的自己那般，憑借本能修行。

哪有機會像他現在這樣，這么早便堪見心魔。

“上仙？”老黿見虞無涯沉默，小心翼翼道：“是在下哪里說的不對么？”

“無事。”虞無涯輕輕拍了拍老黿的龜殼，“辛苦你了。”

老黿卻突然一怔，詫異的看了虞無涯一眼。

他祖上便在此修行，多年來，也見過些修成金丹的仙人。

但無論他們神通如何，法力如何，出身如何。

只要成了仙，對還是精怪的他們如此客氣的，虞無涯是第一個。

見虞無涯陷入思索，老黿猶豫著張開嘴巴。

可直到虞無涯離開，他都沒有把話說出來，輕嘆了口氣，緩緩向洞穴游去，準備消化今日的香火......

“爹，仙人為什么要住在水底啊？”

靈感觀。

方才敬完香的陳澄，牽著女兒走出。

面對女兒的提問，陳澄溫柔笑道：“仙人是在修行。”

“什么是修行？”

“就是積德行善。”

一秤金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又回頭看向靈感神位前，栩栩如生的老黿雕像，好奇道。

“仙人是把大烏龜當家寵了么？”

“興許是吧。”

一秤金眼睛一亮，“那仙人也喜歡抱著家寵睡了？！”

“這......”

“爹，我晚上也要抱著旺福睡，好不好啊？！”

陳澄無奈一笑，正要想法子解釋。

忽然一陣怪風吹來，飛沙走石，吹得人睜不開眼睛。

待風平息時，陳澄伸手一拉，卻拉個空。

他趕忙睜開眼睛，驚恐四處望向四周，焦急喊道：“金兒？金兒！

你莫要嚇爹爹，回來，莫要耍了。

爹爹答應你還不成么......”

與此同時。

通天河上。

兩道陰風顯露出真形，正是兩頭初具人身的狼妖。

青狼看著懷中嚇傻了的一秤金，咽了下口水，訕笑道：“我就說此處香火旺，定有好事。

你看，這肉多香多嫩！”

黑狼也咽了下口水，接著厲聲警告道：“少動心思，這可是給獨角兕大王的見面禮。

你我兄弟日后是吃香喝辣還是吃糠咽菜，全看這回了，你可別給我搞砸了！”

“曉得曉得！”青狼艱難挪開視線，有些擔憂道：“聽說那獨角兕大王法力高深，你說他你能看上咱們么？”

“怕什么，成與不成，總要試過才知......”

噗！

突然其來的水柱，將兩人澆成了落湯雞。

兩妖慌忙止住云，再看時，面前多了個巨大的魚頭。

鰱魚頭踏在浪上，手持銹長矛，瞪著兩個死魚眼不耐煩道。

“妖滾蛋，人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