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紀元,八十三年。
人類聯邦中,瘟疫依舊在持續蔓延著,將一個又一個地下城拖進煉獄。
醫院走廊中,瀕死者的呻吟聲晝夜不息,但這些能夠被送進醫院者,已經是極少數的幸運兒,更多的,是痛苦地倒在家中,亦或街頭巷尾,等待奇跡的病患。
死亡是日常,幸存才是偶然。
無數民眾,對人類聯邦的不作為感到憤怒,越來越多的傳聞開始蔓延,許多人相信,這是聯邦將他們當作了實驗品。
有人因此走上街頭,游行示威,試圖用這種方式爭取屬于自身的人權:
“每日都有萬人死去,聯邦卻只是在袖手旁觀!”
“交出解藥!停止屠殺!”
“我們的命不是研究數據!”
......
游行者大多是在微光紀元后才誕生的年輕人,接受的教育趨向于和平年代。
但對于那些從無序紀元中活下來的人而言,他們清楚,在決定性的超凡武力面前,所謂“人權”不過是慈悲性的施舍。
然而,無論民眾們究竟作何想法,聯邦始終沒有進行正面回應,物資與武裝力量,被系統地輸送至各個地下城,維系隔離與秩序,確保每一個幸存者的存活。
沈知遠眼中,那些“舊人類”,已經徹底被時代拋棄了,在即將到來的全新未來中,只有完成蛻變的“新人類”才能活下來。
這是篩選,是必經的血腥階梯。
在舊時代,這被稱之為高效。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夠接受這種高效,不滿在暗處愈加增長。
那些在瘟疫中活下來的幸存者,他們逐漸開始聽到了一些奇妙的聲音,那聲音昭示著某種古老的,不可思議的存在。
仿佛來源于他們的血脈深處,并逐漸匯聚成不可阻擋的洪流。
某處地下城內,一個身影正發表著演講,那并非一個普通人,而是一個蛻變后的“新人類”,卻并非像是在煽動,而更像是一個被血脈中的真相,喚醒的信徒:
“同胞們!看看這滿地的死亡,聽聽這滿城的哀嚎,再看看在人類聯邦最高寶座上坐著的,那究竟是個什么東西?!”
人群中一陣騷動,恐慌,憤怒伴隨著低語,如潮水般涌起又落下。
關于那位“活金屬”議長,一直是坊間流傳卻無人敢公開說明的禁忌,
雖然對于沈知遠本人而言,他并不在意別人怎么看待他,但在普通民眾看來,這話,無疑是要與聯邦徹底撕破臉了。
“他是一個活著的金屬怪物!一個將人類視為實驗材料的冷血機器!”
演講者的聲音陡然拔高:
“他早就不是人了!他是這巨大囚籠的設計師,活下來的我們是什么?是他的實驗品!他將我們都當作實驗材料!”
他張開雙臂,展示著異變的軀體:
“看啊!看看我!”
人群中,一些同樣幸存,但身體已開始出現細微異化跡象的人,不自覺地撫摸著自己的皮膚,眼中燃燒著認同的火焰。
演講者嘶啞地吼道:
“你們聽到了嗎!這流淌在我們血液里的,那不斷嘶鳴的聲音——”
他猛地按住自己的心臟位置,臉上露出一種近乎狂熱的虔誠:
“你們難道聽不到嗎?!那不是什么病痛的幻聽!那是血脈深處的低語,是祖先的記憶在蘇醒!是它在告訴我們:這里不是家!這里是刑場!是畸形的溫床!”
他掃過一張張或驚恐、或迷茫、或憤然的面孔:
“留下來,還有什么意義?等待下一輪實驗?等待徹底變成連父母都認不出自己的怪物?還是等著頭頂那個冰冷的機器怪物宣布‘實驗結束’,再期盼他的善心?”
絕望的氛圍籠罩了人群,但同時,也有一股被壓抑至極的瘋狂開始滋生。
“不!”
演講者斬釘截鐵地說道,他指向被警告標志封鎖的,通往地面的出口方向:
“同胞們!出路在地上!在那片被政府描繪成地獄,被拋棄遺忘的廢土之上!我們的血脈,指引我們前往北方!那里是嚴寒,是黑暗,是巨獸的領域,但——”
他的聲音低沉下來:
“.更是自由!更是真實!更是我們得到一線生機的唯一可能性!”
“一線生機?”
他發出一聲混合著悲鳴的冷笑:
“不,豈止是一線!那是血脈指引我們走向的進化之路!與其在地下城里腐爛,不如追隨祖先血脈的指引,去地上!去戰斗,去成為——活著的,自由的存在!”
他的咆哮如同一記重錘,重重錘擊在每個人的心臟上:
“打開通道!!遵循召喚,向地上!!向廢土!!向北——!”
演講者的吶喊像一顆投入水潭的巨石,瞬間引爆了人群長期積壓的不滿。
人群如潮水般,涌向那塵封已久的地面通道,原本堅固的鎖鏈和警告標志,在無數雙力量初顯的手中,被輕易砸碎了。
于是在那一天,地下城中,塵封已久的地面通道被打開了,那些過往的,曾經是大地主人的存在,再次前往了廢土。
他們不再恐懼,那寒冷黑暗,巨獸橫行,被視為地獄的地上,踏出銹爛的地上出口,向北而行,如同遷移的古老族裔。
在那些變異巨獸鮮少踏足的大地邊緣,一座座聚集地拔地而起,如百年前舊事,但有所不同的是,他們不再認為自身是人類的一員,而是自稱為“蛇裔”。
這是因為,他們從不知哪的犄角旮旯里,翻出了帝國的記錄。
之后,不知哪個小天才一拍腦袋,認為他們是帝國遺民,所以才會被迫害。
很莫名的,這種說法得到了許多人支持,或許是因為帝國自帶神秘色彩?并且,這也為血脈的呼喚找到了一個源頭。
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歪打正著。
蛇裔的名稱也因此而來,因為據說,那個帝國的象征便是蛇。
蛇裔們如巨獸一般,在廢土大地上廝殺,掠奪強大的基因,補完自身,身形也愈發非人,而其中對自身實力有自信的強者,便會踏入廢土腹地,追尋血脈源頭。
他們有的在中途死去了,有的則活著回來了,但更多的,是在廢土上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