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缺的意識投影如同水波凝聚，瞬間出現在靈境遠海的礁石旁，隨即將視線投向還在海上，焦慮地轉著圈圈的滄溟。

滄溟感應到那熟悉的，無法言喻的存在感，慌忙收斂了所有動作，低頭垂首：

“尊...尊主！”

出乎她的意料，池缺并沒有不滿或是斥責她，反而帶上了一絲溫和：

“無需驚慌，滄溟，你做的很好，【涉川】已達圓滿，看來并未懈怠。”

這話如同一縷這話如同暖流，瞬間驅散了滄溟心頭的冰冷恐懼。

她猛地抬起頭，湛藍的眼眸瞪得圓圓的，里面是難以置信和巨大的驚喜。

欸？她沒有聽錯吧？尊主夸獎自己了？會不會是暴雨前的寧靜啊？

滄溟不安地搓著手：

“尊主...我...我...”

池缺打斷了她的話，直接進入正題：

“那些涉川使的自殘，并非功法之弊，亦非你之過，在于他們的肉體。”

滄溟瞬間屏住了呼吸，全神貫注地聆聽尊主的解析：

“《潮汐觀想錄》導引精神，澄澈本源，修煉者汲汲于此道，精神力日益強盛，這本是好事，但問題在于，他們只知涉川，卻拒絕、畏懼真正的‘臨淵’。”

啊！

滄溟想起來了，尊主曾經跟她說過，涉川者，必臨淵，在靈境深淵層的淬煉，她也體驗過，的確非大毅力者不敢嘗試。

“拒絕臨淵，意味著他們的精神力，量雖在積累，質卻提升的極為緩慢，其結果便是，精神力膨脹臃腫，甚至淤積。”

池缺繼續說道：

“而在這臃腫的精神力，被禁錮于脆弱的血肉之軀中時，強烈的被‘囚禁感’，便會催生出難以抑制的自毀欲望。”

滄溟倒吸一口冷氣，想起那些自殘、自溺的案例，原來是這么回事？

“他們潛意識中，試圖通過破壞肉體，尋求一種精神上的自由，可惜...”

池缺搖了搖頭，給出了殘酷的結論：

“靈境，尚未發展到如此程度，強行掙脫肉體囚籠，結果唯有身死魂滅。”

滄溟終于理解事情背后的原因，她作為天生的靈境生物，沒有肉體，自然沒有這個問題，不由得為此莫名慶幸了一瞬。

既然是自身問題，那便怪不得她頭上，幾不可聞的輕呼出聲。

然而，池缺接下來的話，卻瞬間凍結了滄溟心中剛生出的輕浮：

“但是，縱然是涉川境界圓滿者，若精神力持續增長，而肉身沒有出現質變突破，這‘囚籠’之困亦無法徹底根除。”

滄溟驚愕地抬起頭：

“圓滿...也會出問題？”

那些涉川使可都是靈境守望部的最高層，她在人類聯邦的耳目！

池缺的精神波動平穩地傳來。

“涉川使，多為精神天賦卓越之人，其身體根基，卻往往難堪重負，強行約束體內過于龐大的精神力量，對肉身而言，本身就是一種持續的、致命的負荷。”

滄溟眼中滿是憂慮：

“那...涉川使們豈不是...敢問尊主，難道就沒有解決的辦法嗎？”

池缺短暫地沉默了。

自然是有的，最為直接的辦法，便是增強肉身，但是，讓涉川使去錘煉肉身，突破基因極限？要知道，多數精神天賦強大者，在基因天賦上面，往往相對孱弱。

那么，就只能另辟蹊徑。

略加思索過后，他抬手一指，一股信息緩緩注入滄溟的意識之中。

這是外置器官的制造原理，只不過池缺針對廢土的實際情況，進行了改良。

這并非根本的解決辦法，只能算是權宜之計，卻是現有最好的方法了。

叮囑了滄溟一番后，池缺的身影再度消散，在現實緩緩睜開了眼。

室內明亮的光線落入眼中，卻反而令他感到一絲的沉重感。

廢土宇宙中，涉川使的處境像是一面鏡子，同樣照出了屬于他的困境。

甚至更加糟糕。

在廢土宇宙，肉身與精神之間，至少有靈境作為緩沖，能極大分擔個體壓力。

但現實沒有靈境。

一旦他脫離肉身，暴露在真實宇宙之下，那么這點剛淬煉出的精神力，恐怕瞬間就會被同化，徹底的形神俱滅！

那么，想辦法增強肉身？但也是治標不治本，不過加厚這一“牢籠”罷了。

只能說，這個時期的宇宙，對他這種精神超凡者而言，實在太不友好了。

‘要想解決這個問題，關鍵在于靈魂的下一次蛻變，【涉川】之后的境界。’

但是，如何突破？

池缺陷入了思索，絕非單純地堆砌“量”，滄溟已經證明，那是一條死路，既然如此，就只能從另一個方向入手了。

靈境！

根源法則在他的意識中跳動，為池缺指明了一條清晰可行的道路。

靈魂境界的突破，與靈境息息相關，正如【涉川】需要深入靈境之海，靈魂的下一個境界，也需要靈境達到一定層次。

但是，即便現在人類聯邦建立，靈境發展也需要漫長時間積累。

就在池缺思索之際，他突然察覺到，外道法則遭受了一定的擾動，而且絕非動物或自然現象，因為其中蘊含著情緒。

池缺心中，一絲懊惱升起，他沒有想到，錨點那么快就被發現了。

正欲想個辦法，應付人類的接下來的探查，這時，廢土宇宙的反饋令他一怔。

那艘誤入的船只，居然給廢土宇宙提供了一股中等量級的精神能量！

“現實人類的精神力...”

池缺眼底掠過一道思索。

現實的位格遠遠高于廢土宇宙，正因如此，哪怕只是幾十人產生的恐慌情緒，也足以抵過廢土靈境近月的自然積累。

這，不就是他現在最為缺乏的，靈境成長的養料嗎？

池缺陷入了沉思。

他是有意借助現實人類的情緒能量，來快速推動靈境發展的。

靈境的成長、靈魂境界的突破，都需要磅礴的精神力量作為燃料。

但是，收集是一個大問題。

現實是殘酷的，廢土宇宙的吸收范圍被宇宙法則死死限制在寄生錨點周圍，只能被動等待偶爾路過的獵物自己撞進來。

這次僥幸捕獲了一條“小魚”，已是意外之喜，難道，他還可以期待，大批量、高質量的“食材”自動送貨上門不成？

還真可以。